素素一惊，一把将他拉入怀中，喃喃道：“天，你真是七窍玲珑心。”

“娘，你走了，吟霜和雷儿怎么办？”岳云最后的幻想破灭，他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颤声问。他特意回避了自己，他没有资格牵绊娘，但弟弟妹妹不同。

“吟霜和雷儿是岳家的骨血，我不能带走他们，我不能夺走你爹的所有。”素素平静下来，认真地告诉儿子。

未等岳云开口，素素已经热切地望着他继续说道：“可是云儿，你不是岳家的，你跟着娘走吧。姑苏梅家是望族，可以供你继续读书考进士。”

“娘要带我走？”岳云出乎意料。

素素落泪道：“娘在山洞藏着的时候，一想到你落到金国人手里，我就要疯了。若跟着你爹再这样下去，这种事保不准还会发生，娘承受不了，娘带你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咱不要大富大贵，哪怕你不想考进士也没关系，只要平平安安，比现在强多了。”

“娘，要是姑苏城也沦陷了呢？还能有安稳的日子吗？”岳云为母亲擦拭泪水，轻声问。

素素怔了怔，竟不能答。岳云道：“娘，你可曾想过，因为有爹这样的人在坚持着，所以姑苏才没有沦陷，临安才没有沦陷。”

素素有些陌生地看着儿子，在她不经意间，他就已经长大了吗？为何他说的话，竟开始有了岳飞的口气？他们明明没有任何血缘。

“所以，云儿反对我……去姑苏？”素素迟疑地问。

“不，我没有。”尽管他心如刀绞，但决不迟疑，“娘和梅叔叔破镜重圆，娘觉得幸福就好。”

“你既然不反对，那你跟娘一起走好吗？你梅叔叔是个很好的人，他治病救人，非常善良，一定会待你好的。”素素眼中再度燃起希望。

岳云望着母亲，她美丽的眼睛里有着脆弱与不安，他读得懂她的心，娘待他胜过亲生，她问的那样小心翼翼，如果他说不，娘会崩溃。

岳云扑进了母亲怀里，放任泪水流下，沾湿了素素的衣襟，“云儿不想和娘分开。”

他一直想快点长大，凭自己的双手为娘创造幸福，孝顺她，陪伴她，让她优雅地老去，直至华发苍苍，始终不分离。

可是，他想错了，来不及等他长大了，有另外一个人，提前给了娘幸福的承诺。他该做的，只剩成全。

第二天，正在收拾行李的梅鹤看见未约而至的少年。

“应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他热情地招呼他，就算没有素素的介绍，他第一眼就喜欢这懂事乖巧的孩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梅鹤找不到言辞来形容，仿佛其中的光芒让周遭都黯淡了。

梅鹤已经和素素商议好，要带岳云走，所以他对他也就无需回避什么。

岳云看到收拾好的行囊，心中再次滚过哀伤，爹还蒙在鼓里吧，可是，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应祥，”梅鹤怜爱地拉着他的手，“不要担心，我和你娘是自小定下的婚约，她是我遗失多年的珍宝，终于天可怜见找回了。我没有儿子，家里只有个女儿，比你小几岁，你们可以成为玩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是一幅美好的愿景，但岳云却不得不做出一生最艰难的决定。“谢谢梅叔叔，可是，请原谅应祥不能跟你们走。”

梅鹤愣住了：“为什么？你怕叔叔说话不算数？”

岳云摇摇头：“梅叔叔对娘的感情，我能体会。可是，梅家是个大家族，我娘已经没有娘家人了，虽然梅叔叔你不介意，但娘带着别人的儿子，在家族里会让她难堪的。”

“这十几年，娘已经因为我忍受了许多流言蜚语，现在她既然决定开始新的生活，我不能再拖累她。何况，我爹每天非常忙，娘若走了，弟弟和妹妹谁来照顾？”

梅鹤极度吃惊地望着面前的孩子，他说的话句句明晰在理，唯独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深思熟虑的。

他不知怎么辩驳，只好回避地说：“应祥，你想太多了，你娘的性子你肯定清楚，你若不肯走，她一个人……只怕……”

“所以，梅叔叔，我特意来找你，就是不能让娘知道这些。”岳云急切地说，“还有，你们要走，不能走陆路，我爹若知道了，只怕……你们走不成。”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想到爹受到的打击，他几乎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应祥……太难为你了。”梅鹤感慨万千，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素素对这孩子爱若珍宝。

“梅叔叔，请你无论如何善待我娘，不要惹她伤心，若你不能做到，我定不原谅。”岳云最后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到了姑苏，请告诉我娘，等云儿长大，一定会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