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主教,我视你为友,有些话以前一直想说,却顾及着很多,最后只能咽回了肚子。”他花白的头发微微晃动,脸上浮现出一个丁元白从未见过的爽朗笑容,“去他娘的光明神!什么仁慈博爱都是狗屁!他分明是一个只保护当权者的伪神!”
丁元白长大了嘴巴,震惊的后退了两步,听他掷地有声地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推翻剥削我们的统治者,完成神女的神谕——让每一个人民,做国家的主人!”
他自信地看着大主教:“变革之火,已然不可阻挡!”
*
第二天一早,已经过了饭点,丁元白还一个人待在客房里没有出门。
老大担忧地敲响了他的房门:“大主教,您醒了吗?再过三刻,就到了和谈的时间了。”
“……我即刻就来。”
和谈,真的还有必要吗?
当一个人,不在乎任何外来的诱惑,他想不出还能给出什么条件来说服她。
他穿戴整齐,缓缓打开了门。
那三个新来的教徒守在门口,见他魂不守舍地出来后,担忧地对视了一眼。
“大主教,您是为和谈感到为难吗?属下有一个主意,可解此困境。”老大悄声说。
丁元白视线移向他:“你有何办法?”
“皇上只命咱们将神异之物上交,并没有说不能给邰州城放粮。”老大偷换了概念,“依属下看来,咱们可与乔芙私下达成交易,她将一半神异之物给我们,我们换给她等量的粮食,这样皆大欢喜,她没有什么损失,咱们也完成了皇上派下的任务。”
丁元白闭了闭眼,只觉得无力。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有违教皇和皇上惩罚她的初衷,可是……
他想起昨夜袁辞的话,邰州城几万的人民,真的会因为他带走神异之物受饥饿而死吗?
“我们今天不去客栈,去刺史府。”
他决定亲眼去看一看。
三人来到刺史府大门外,老二指着门口的斑驳的柱子诧异地说:“这刺史府怎么这么破?”
丁元白早有心理准备,当真的远远看到了昨夜袁辞说的,被扒的光秃秃的刺史府,心里还是五味陈杂。
“大主教,你们看那——”
老大指着刺史府外一处被大树遮挡的阴影处,那有几个鬼鬼祟祟地贴墙而行的平民,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他们手里拿的什么?”老二疑惑。
只见那结伴的六个人,一路小心翼翼的挪行,终于到了大门附近,门口的守卫一发现他们,就露出了一个奇怪的无奈表情。
平民们像扔炸弹一样,隔得老远把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扔向守卫的方向,然后转身就跑。
守卫们熟练地伸手要接。
“小心!”老大喊道。
有个士兵被吓得手滑了一下,包袱掉在了地上。
他心疼地蹲下开包检查,其他几个人动作迅速的接着包裹,而后把东西都集中放到两个体格健壮的守卫手里,那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就追向平民离开的地方。
丁元白一行人见似乎不是什么危险品,于是围了上来,正好听见另一个士兵问蹲下开包的同伴:“怎么样,摔坏了吗?”
“还好没有瓷器,是个小银锁,还有一些玉米饼。”
丁元白顿在了原地。
老大摸不着头脑:“他们给你们这些干什么?”
士兵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无奈地看着早没了人影的平民们:“昨天一早大家知道神女开始当自己睡觉的床了,就陆陆续续的把家里的仅有的贵重物品,或者是粮食给我们送来,我们不收,他们扔了就跑,碰到反应稍微慢点的,追不上了就只能收下了。”
“不是说……平民已经食不果腹了?”丁元白艰难地出声。
“是啊,本来那些贵族和富商跑了以后,以后没人会再抢夺他们的粮食和财物,但应该是看我们吃的还不如他们,就总是偷偷的把东西送给我们,我们拒绝,他们就搬出神谕:人人平等,只说大家都是神女大人的孩子,不能只有我们吃苦,要吃大家一起吃。”
“人人平等。”丁元白忽然想到袁辞那句振聋发聩的话——什么仁慈博爱,光明神是只保护当权者的伪神。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声,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大逆不道的念头。
仁慈的光明神,请原谅您动摇了信仰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