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没再说话,这两天腿疼即折磨着她的神经,也折磨着她的精神,她总觉得情况不太好。
午后,苏妈妈回家,王福宁翘课跑来给苏苏送蛋糕。
苏苏挖了一小口柠檬慕斯,心不在焉地尝了尝。
“不好吃?”王福宁也挖一小口,品了品。
苏苏不说话,盯着腿看了半天,疼痛激起源源不断的生物电,不停地刺激着她的神经中枢。
“我想下地走走。”苏苏垂着头,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一般。
“我帮你。”王福宁将只吃了两口的蛋糕仔细收好,绕到病床另一侧,抬起了手臂。
病床感应到了苏苏的需求,自动降低床板,让苏苏的脚缓缓落到地面。
苏苏扶住王福宁的手臂,试着调动全身的力气,想把自己抬离床面,可试了两三次都没有成功。
王福宁干脆一只手搂住苏苏后背,将她的手绕过自己脑后,搭在了肩膀上。
王福宁在苏苏耳边柔声说道:“我数3、2、1,咱俩一起使劲。”
“好。”苏苏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她咬紧牙关,决心再试一次。
“3、2...”
随着王福宁倒数的声音,两人一起憋足力气,苏苏的身体一点点的离开床面。
苏苏的牙齿发出“咯咯”颤抖的声音,脸色逐渐苍白,双拳紧握,指甲在肉里越陷越深,脚下净白的地板仿佛布满了刀尖,连轻轻的颤动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王福宁看着苏苏的双手,很想劝她放弃,可苏苏的眼神坚定地盯着地面,这场地面战役,她绝不能输。
王福宁环着苏苏的手不敢有一丝放松,生怕一个不稳,苏苏栽倒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下雨似的滴落在地面,苏苏勉强伸直双腿,站立在床边,脚下净白的地板仿佛布满了刀尖,钻心的疼痛让她神情恍惚。
苏苏死命咬住下嘴唇,紧绷的双唇间渗出一条殷红的唇线。
桖腥味像一滴落入湖面的石子,在苏苏嘴里弥漫开来,唤回了她的神志。
必须走。
苏苏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王福宁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扒皮刮骨的决心,微微抬起右脚。
受伤的右腿向前挪动了几厘米的距离,小小的成功激发出苏苏的斗志,她尝试着变换重心,继续前进。
可就在左腿抬起的瞬间,苏苏“啊”地一声大叫,失去平衡向前栽倒过去。
王福宁慌忙伸手抱住苏苏,让她的身体完全倒向自己。
趴在王福宁怀里,苏苏依旧不肯罢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疼痛和失败折磨着她,只能发出沉闷的叫声。
王福宁一把搂住苏苏的膝盖,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别急,慢慢来。”王福宁抱着苏苏回到病庆上,“今天可以站起来,再康复几次,就能走了。”
苏苏狼狈地坐在床边,挤出一个沮丧的苦笑。
刺骨的疼痛让她的头脑分外清醒,晒黑了可以美白,死机了可以重启,机器坏了可以维修,在这个时代,好像没有什么不能复原。
其实只是没有过那条线,跨过去,就再也修不好了。
王福宁看着苏苏被汗水打湿的后背,拿起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今天天气好,咱们到外面的花园里转转吧。”
“你自己去吧,我...”苏苏低头审视着自己的双腿,喃喃自语道,“我不行的。”
恒星光无忧无虑地滋润着花圃中的小草,路边没有匆忙的行人,只有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悠闲地坐在长椅上聊天。
王福宁也找到一个空着的长椅,坐下来,和小草们一次享受起璀璨的恒星光。
他身旁停着一个轻便的轮椅,正在缓缓打开后背藏着的遮阳伞,苏苏一脸麻木的坐在上面。
苏苏:“福宁...”
王福宁:“嗯?”
“医生说我的神经损伤能恢复吗?”苏苏的声音极轻,像是风一吹就会飘走一般。
王福宁诧异地转过头,“医生每天早上都来查房,你没问他?”
苏苏沉默许久,才开口答道:“每次我妈都在,他...不一定会告诉我实话。”
“这个医生是苏奶奶特意找的,特级专家,他肯定可以治好你,放心。”
王福宁认真看着苏苏的侧脸,脸颊上原本丰盈的线条明显消瘦了下去。
“我妈今天让我戴辅助器械,”苏苏淡淡地说,“安装义体前佩戴的那种,特别贵,我陪了家底,现在住院费、康复费都要家里承担...”
王福宁站起身,走到苏苏面前,蹲下身子,“不怪你,如果不是被兰森骗,这点钱,对你完全是小意思。”
苏苏摇头失笑,“我自己造成的后果,应该由我自己承担。”
苏苏不给王福宁继续宽慰自己的机会,指着角落里,一个踽踽独行的老人,落寞地说:“你看,戴上器械走起路来又蠢又笨,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