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行动力一流,说完便拉着王福宁,把他的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可疑物品被搜查出来,藏进了工作室楼下的储物间。
为了掩盖痕迹,苏苏还特意帮忙重新布置了屋内摆设,杂乱的糙汉卧室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收拾完,王福宁难得主动给妈妈打去视频,边问候边打探消息。
坏消息是老爸老妈明天肯定、确定、百分百将抵达阿尔法,不过其中也有一点好消息,老爸公务出差,停留一晚就必须离开,只有老妈会多待几天。
王福宁松了一大口气,老爸火眼金睛,但应付他一天,还是做得到的。
临睡前,他调出所有影像设备,画出一张巨大无比的立体流程图,按照时间和人物线索,事无巨细地包括了他离家后遇到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
荧光线五花大绑将他团团围在中间,浓密的睫毛沾染上了水蓝色的光膜。
王福宁的视线在密密麻麻的线条间穿梭,像是在研究严肃课题的老学究,一点蛛丝马迹都要反复查验。
他凝视的目光中,有着一种超乎年龄的谨慎,少年的活泼与随性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于体内。
和检查飞船安全带一样,一遍遍的确认才能让他感到踏实,熄灭骨肉里翻滚的不安。
这项巨大的工程,用了一整夜才将将完成,山顶上露出一线白肚皮,恒星光耐不住长夜的寂寞爬了出来。
早班的星际飞船与天边落幕的卫星要塞擦肩而过,踏着清晨凛冽的露水徐徐降落。
一名衣着光鲜的绅士走出船舱,他有着和王福宁一样漂亮的眼睛,只是棱角分明,轮廓深邃,透着不容拒绝的刻薄与高傲。
“好亲切,阿尔法的空气还是这么的清新。”
活泼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一位笑容可鞠的女士跟着走出船舱,她微笑时嘴角翘起的角度和王福宁一摸一样。
苏苏一眼便认出来王小哥的爸妈,他俩简直就是两个不同发展方向上的中年王福宁。
王妈妈也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红发女孩和她身后的高挑少年,立马踩着欢快的小碎步越过老公,冲上前,紧紧抱住了苏苏。
“还记得阿姨吗?”王妈妈特意在手腕上播放出一张有点模糊的老照片,指着上面的羊角辫小姑娘说,“还是那么可爱,你看,我是最喜欢抱你的。”
王爸爸不忙不慢地走到妻子身后,冲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微微一抬头,然后搂住王妈妈的肩膀,补充道:“我跟你姨特别想要个女儿,可非生个儿子,你要是愿意,娃娃亲,叔叔绝对认,咱们正好做一家人。”
对面的毕竟不是自己爸妈,苏苏不好说什么,尴尬地岔开话题,“叔叔,这么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英俊帅气。”
而她的娃娃亲对象——王福宁则若无其事地杵在众人身后,独自望着天出神,反正也不会有人来问他的意见,不如做个隐形人。
为了接长辈,苏苏放弃飞天摩托,换了一辆中规中矩的小轿车,身上穿着苏妈妈挑选的宝蓝色套装,端庄得像是礼仪公司的接待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作用,苏苏整个人都规矩起来,小轿车开得四平八稳,如履平地,说话的声音和语气稳重得体,堪比上次颁奖典礼上的发言词。
王妈妈自动接过活跃气氛的任务,望着沿路的风景,不时追忆青葱岁月,说着说着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眼角噙上了晶莹的泪光。
王爸爸坐在副驾驶,大多数时间一言不发,偶尔开口便是阴阳怪气地说教,“自然环境好,发展却比火星慢,读书不好的,才会考回阿尔法,在这里还学不好,就只能发配星际边缘了。”
车内空气在美好的儿时记忆和讽刺儿子不争气之间无障碍反复跳跃,苏苏一边假笑,一边脚指头窘迫地挠着车底板,透过后视镜观察着王福宁的表情。
平时她一逗就脸黑,一说就生气的王福宁,这次却十分地气定神闲,仿佛耳聋了一般。
两个人,一个装聋作哑,一个标准假笑,熬了一路,总算是把王福宁爸妈送到了终点,送进了苏妈妈和奶奶热情的欢迎怀抱。
苏苏松了一大口气,这要是王修的父母,她非把人给怼到闭嘴,可面对王福宁的爸妈,她怎么都开不了口,差点把自己憋到吐血。
她忽地有点同情和敬佩王福宁,难怪他一个发达星球青年,非要到阿尔法这个穷乡僻壤的小破球读书。
见到了久违的朋友和老师,王福宁妈妈像是上了弦的八音盒,嘴巴哔哩啪啦地响个不停,苏奶和苏妈也不甘示弱,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出了交响乐团的效果。
苏妈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王福宁爸爸,“老苏说你们上个月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星球上聚了一下,他好久没回家,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王爸爸停顿片刻,悠悠然地补充道,“涛涛和我玩了一天一夜,他精神还是那么旺盛。”
热闹的交响茶话会倏地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脑袋上飘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苏苏:“涛涛是谁?没听我爸提过哈。”
“就是你爸,苏方谷,老苏。” 王爸爸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俩每个月会有一个主题,主题不一样彼此称呼也不一样,这个月主题是水,所以我叫他涛涛,他叫我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