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成沉闷地从山洞里走出来，百无聊赖地坐在洞口的一块石头上，回头看看洞内安然闲坐的几个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尤其是再一看自己那些士兵此时都拉开架势来兴致勃勃地张罗着烤肉、准备晚宴，都忙了个不亦乐乎，实在是让自己觉得又是窝囊又是荒唐，可是此时满腔的心事却不敢对任何一个人说，所以郁闷得更加难受。

这时士兵们已经在洞外升起了好几堆火，火势熊熊，把山洞前的一片空地照得十分光亮温暖，不远处的石头好似都被烤得火热了起来，一时红火又温暖的气息伴随着阵阵的烤肉香味开始在空气之中飘荡起来。

这样的环境是最容易让人放松的，白天紧绷着神经赶路的士兵们此时就有人扯着嗓子轻松地唱起自己家乡的民歌来，刚开始只是低声哼唱，在火堆边似有似无地飘着，及至大家都忙碌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厨具声、彼此之间的呼应声响起来，这歌声也就渐渐高了起来，歌者也似乎越来越沉浸在歌曲的氛围之中，越唱声音就越是粗犷豪放，高亢之时似乎冲上云霄，是鸟儿高翔般的无拘无束，在每句的尾音之处却又急转直下地突然低婉下去，像是对着火光的独自吟咏哀叹。

杜大成坐在石头上，只管在这歌声之中发呆，虽然没有听懂歌曲到底唱的是什么，但是情绪却好像随着这音调起起伏伏的，好像在山风之中尽情回旋往复不已。他就这样坐着发呆，心思随着那歌声游走飘荡，直到吴猛站在他跟前，对他报告说肉已经烤好了，大家都在等着他的示下，看看他想怎样安排那四位官府贵客。

杜大成这时才发现那四个人已经走出了山洞，那两个衙役已经跑到火边，和士兵们正聊得火热；那两个女子此时却只是站在洞口看稀罕，显然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十分新奇。那新媳妇只顾着看稀奇，偶尔和丫环交谈一两句，或者低头微笑，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别有一番韵味。

杜大成年少，平时在军营之中见女人少，即便见着也只是粗使仆妇多些，年轻秀丽的女子见得尤其少。此时看这女子一笑，目光流转之中有如星光明媚，莫名地就觉得心里轻轻的一软，又好像心里突然就像被刚才的歌声抻住了一般，丝丝扯扯地只管向高空中飞去，在这飞舞之中他不禁就想要微笑。

“杜大人。”杜大成正自发呆，吴猛的一声轻唤让他省过神来。

“你去陪他们吧。”杜大成说道，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和这莫名其妙的客人周旋，即便有那美丽如斯的妙人也是如此，倒不如把这令他十分尴尬的事交给吴猛去做。吴猛做事一向沉稳，他十分信得过。

“是。”吴猛答应一声，就带着两个士兵请了衙役和女子进了洞内，然后就看到士兵们就地取材，用树枝或者小锅将各种烤制的猎物流水般地送到洞内，又毫不吝惜地把大瓶大瓶的酒往里送去。

吴猛于人情世故方面十分娴熟，此时就扯开嗓门招呼着客人喝酒吃肉，两位衙役听起来也是豪爽之人，此时和吴猛熟悉了之后不由胡吹猛侃，倒好像几个人早就认识了好几年一样。那两个女子说话却少，倒是那小丫环说话还多一些，偶尔那女子只是说上一句两句，声音既小，在洞外就听不大真切。

杜大成侧坐在洞口，好像在想心事，又好像在专心听着洞内的动静，及至士兵们把洞里的酒食送完，火上又烤好一架食物时，杜大成看着火光之下闪着金黄色油光的各种烤肉，一时食欲大开，就走到火堆旁和士兵们一起吃了起来。

这一顿晚宴一直吃到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山尖时才接近尾声，清冷的月光映照之下，地上的篝火自然更多了些暖意。大家此时都吃得酒足饭饱，谈兴自然更浓，一时天上地下、各种杂谈趣事都聊了出来，哄笑声、谈论声响成一片。

杜大成坐在火边烤得全身温暖，再加上方才难得的喝了一些酒，此时就有些微曛的感觉。他抬头看看天空将圆未圆的月亮，把一口清酒倒入喉内，转着眼睛找刚才唱歌的士兵，等到发现他在火边吃得正香，不由迈步走上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你，再唱歌来听！”

那士兵看杜大成想听自己的歌，也顾不得刚吃到一半的烤肉了，连忙站起来说道：“大人原来喜欢听我唱的歌？那我就再唱来！”话音刚落将头一扬就唱了起来。他今晚也刚刚喝了一些酒，兴致自然比刚才又高了许多，底气也尤其充足，所以虽然唱的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调调，此时却更加的声音洪亮，更显高亢，一时空谷之中回荡的尽是这婉转不绝的歌声。

杜大成此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只是刚刚学会饮酒，酒味甘醇，却让他觉得还没有喝够似的，尤其是这歌声一起，心思悠荡，他不由得就随之手舞足蹈，手里拎的酒袋子就更加时不时地往嘴边倒去，一时晕乎乎地围着火堆转了好几个圈。这些士兵原本也都是好热闹的，此时有酒有肉又有歌声助兴，也不由得一个个都手舞足蹈，围着火堆载歌载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