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正在此紧要时刻,别说是打一个喷嚏,就算是身体只微微一晃,惊动了老虎,让老虎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个大活人,那又怎么得了?
邱处机当然知道此时是何等紧要的时刻,想要忍住却苦于没有什么办法。正在苦恼为难之时,却听到远处山中传来一声虎啸,听声音还有些稚嫩,邱处机猜想应该是那只小老虎发出来的,他心中不由轻轻一震,身边的大老虎耳朵也极为敏锐,此时只听到这一声轻啸,只见它耳朵轻轻一竖,立时抬起脑袋,双腿也支撑起来,而后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腾地站立起来,身体轻轻向前一跃,已经跃离了邱处机身旁,向着深山的方向飞奔而去。临走之时,它的尾巴猛地一扫,正扫到邱处机的肩膀之上,邱处机正拼命遏制住自己的鼻子痒,此时看到老虎离去,心中不由一喜,此时就算被虎尾扫一下又能如何,他只是继续沉默着,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待得老虎远去,邱处机想要痛快地打出一个喷嚏来,可是突然发现那个喷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鼻子痒的感觉也已经没有了,看来也还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害怕、恐惧这些感觉是没有了,不过面对老虎这样的野兽,却怎么也无法和与人相处相提并论的。
正自己觉得好笑,看到山洞口那儿人影一闪,正是春香看老虎走了,她就放心地跑了出来。看到邱处机仍然巍然在方石上打坐,春香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长,我当真比老虎更要可怕吗?你宁愿在洞外孤身面对老虎,甚至冒着送命的危险,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在洞里逃生吗?”
邱处机听春香如此说,不由缓缓收了打坐的姿势,轻轻站起身来,这一站起来,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经历了生死大劫一般,有这一想,心中竟然顿时洞明,仿佛自己的头脑之中、心头都慢慢地打开了一扇门一般,心中清澈,透明,宛如有一颗巨大的水珠一般悬挂在眼前,晶莹剔透,光泽喜人。一时他心中不由百感交集,喜悦、欢快、振奋之情难以言说。
“悟得,原来却是这样的!”一身轻松之中,邱处机不由得心中暗想,眼中略略有些湿润,脸上却忍不住要笑出花来。
此时再看春香,却只是一味执拗地盯着自己,目光炽热而诚恳,极为期待邱处机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看此情景,邱处机不由微微一笑,此时心中一片清明,修道之功已经更见奇妙,这正是自己十余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又怎么能够于此时后退半分呢?况且,就算自己此时并没有这一番体会,再往前推几年,还没有拜师的时候,还有已经拜师之后,就算那时自己还没有体会到这番修道之妙,也断断不会想到这件事的。于是他深深地向春香施了一礼:“姑娘,邱处机多蒙姑娘眷顾,只是我既已出家,于俗世**是早已看淡了,倒实在是不愿误了姑娘终身!如今,老虎已去,这山中更无其他危险,姑娘若是此时离开,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我只问你,”春香看样子却仍只是恋恋不舍,听了邱处机这番话鼻子轻轻一抽,看样子就要哭将起来,自然有一番可怜巴巴梨花带雨的娇怯模样,她把一双泪眼看定了邱处机问道:“你仔细看看我,你就果真舍得让我去吗?”一边说一边又向邱处机走近来,“我虽然是穷人家的孩子,可是平时和姐妹们也经常读书写字,道德礼仪我是知道一些的,平时也并不是那不知廉耻的女子。只是今天见了道长,我这心里,心里实在是割舍不下!平时姐妹们都夸我长得漂亮,我就不信道长全看不到,难道竟然是一点儿都不动心吗?像我这样的漂亮女子,在我们镇上都是难找呢!道长,你当真,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动心吗?”说完,就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视着邱处机,非要等出一个期盼的答复来。
“恕我实难动心!”邱处机听春香这么一说,这句话不由脱口而出,既然觉得她不像立刻就能离去的样子,就不由又轻轻地打坐于方石之上,“道心已满,凡心难生。姑娘若不嫌此地简陋,也可待到天明。若另有去处,我就不强留了!”倒摆出了一副漠然送客的样子来。
“哈哈哈,邱处机,原来你真的已经练到了这个地步!能够到达这番境界,倒还真是难得!”没想到春香听邱处机说了这番话,突然仰头脆声地笑了起来,笑罢人突然就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微淡的金光。
邱处机不由大感惊异,连忙抬头寻找,却哪里还有春香的踪影?倒是在山洞口的石壁之上,微微有几道金光闪烁。邱处机不由站起身来走过去观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句话:
山中背渡客,全真邱处机。
骊山巧试探,度厄在磻溪。
明明如日月,皎皎夜星稀。
此生本有岸,只待故人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