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之后,只要她求了他,她从此在兰成蹊的面前都不能翻身,永远只是一个卑微的奴隶。
至少在她的心里是这样的。
可是她必须要做。
只不过从今天以后,她永远都会铭记自己所受的所有侮辱,也会知道那都是拜谁所赐。
她知道自己本来应该葬身在尸山血海之中,也知道自己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人都是贪婪的,就像本来的她只想活下来,而现在的她却想要尊严。可是她若是想要无上的光荣,只能付出比别人多上几倍的屈辱。
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有人生而低贱,有些人却能高高坐在上面,肆意玩弄着其他人的命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李稚蝉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头角峥嵘。
只不过在越过千山万水来到那座龙椅之前,她丢掉的也恰恰会是自己即将丝毫不剩的尊严。
她看着兰成蹊,目光哀戚,恳求他不要剥夺她最后的体面。
只不过他看了看她,将靴子伸到了她的面前:“吻它。”
那双官靴绣着祥云暗纹,由天蚕丝所制造而成,是三十个顶级的江南绣娘轮流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这才能得到这么一双水火不侵的靴子。
而这样的靴子,他不止一双。
他一身奢华,她却一无所有。
李稚蝉终究还是弯下了她的后背。
她低头,吻了吻鞋尖,颤抖着身子:“求您了。”
兰成蹊蹲下身,两只手捏着她的下颚,用力将她的脸掰了起来,迫使她面对着自己,看进一双凉薄的眼睛:“好像不够真心啊。”
每当李稚蝉认为这是自己的极限的时候,兰成蹊总是会在她的底线上再一次得寸进尺,因为他知道她对此无可奈何。
谁叫她属于尘埃。
人为蝼蚁,谁都可欺。
她睁大了眼睛,不让泪水模糊自己的视线,微微颤抖着嘴唇,带着一丝哭腔哑声道:“我求求您了。”
兰成蹊松开她的下颚,手指在外袍上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好啊,我答应你。”
“现在滚出去。”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对于李稚蝉的泪流满面视若无睹。她再次叩了一个头,这才弯着腰,面对着他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李稚蝉出了门,仰头看向惨淡的天空,最后近乎狰狞地露出一个微笑。
回到自己简陋的房中,她看见韩问正撑着床,想要下地。
少年面色惨白,双颊泛着一点不正常的嫣红,仿佛擦了一抹胭脂,更显俊丽,给那一双眼睛又添了几许媚意,几乎就像是深闺中小女儿家的羞俏。
韩问生得很好,却长得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他的五官清隽干净,带着一种书香门第才养的出来的明净,仿佛一捧透彻明亮的溪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涓涓而下。他本该是一副俊秀的长相,只不过一双眼睛长得巧妙,偏偏向上挑起,带着妩媚的弧度,透着一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柔美,凭空多了一分秀丽。
她喜欢他的长相。
只不过他就算长得再怎么出众,也只不过是一个太监。
李稚蝉在门口先静静看了一会儿,后来见他要跌倒的时候,这才出现,将他扶了起来。
韩问看着她,一双眼睛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羞赧,耳根悄悄发红:“殿下。”
李稚蝉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况且就算她是公主时,也没有人将她当一回事。
韩问却拉住她的袖口,目光澄澈:“在奴才心中,您永远都是最好的公主。”
不论身份,不论地位。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地面。
韩问忽然注意到她身上的水痕以及发尾的湿润。他这时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了,一双手包裹住李稚蝉的双手,碰到了一片冰凉。他将她的双手捧到唇边,轻轻哈了一口气:“奴才去给殿下拿一件衣服。”
他虽然自己起身都吃力,却仍旧想要为她做事。李稚蝉将他按倒在床上,不让他乱动:“好好躺着,不要动。”
只不过韩问却摇了摇头:“奴才昨夜已经占用了殿下的床,连累得殿下只能歇在凳子上,现在奴才好多了,怎么可以继续霸占?”
诺大的宰相府里面,他们只有一间狭小的屋子安身立命。
李稚蝉没有听他说下去:“你如果还当我是公主,那就听我的。”
韩问无奈,只能依言躺下,安静地看着李稚蝉,目光专注。当他看见她正准备宽衣解带、换一身衣裙的时候,他忽然脖颈蓦地通红,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盯着墙角。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之后,韩问听到那里没有动静了,他才起身,跪坐到李稚蝉的身边,看着她脸上以及脖子上烫出来的红痕,却不敢碰她,怕她疼。
他取了一块粗糙的毛巾,为她仔细而温柔地擦拭着发尾淌下来的雪水,力道轻柔。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来了,轻轻在她烫伤的地方吹了一口气:“殿下,是不是兰成蹊?”
李稚蝉没有说话。
他们没有药膏,只能两个人相互依偎在床上,靠着仅剩的一点热气取暖。韩问碰了碰她的伤处,指尖仿佛蜻蜓点水一般的一掠而过:“殿下疼不疼?”
他看着她一身是伤,心中难过。
可他只是一个太监,连心疼的权利都没有。
李稚蝉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只感觉韩问轻轻握住自己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奴才发誓,有朝一日,再也不能有人敢欺负殿下。若是他们敢,我就与他们拼命。”
所有人都不可以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