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是你啊，姚白脸！以前你到你舅家来，借我一把弹弓玩，一直没给我！”黄寿山大叫起来。

被人叫了外号，汉奸翻译姚文广脸色有些尴尬。除了秦时月，董大奎、王英杰也都认出外号叫“姚白脸”的姚文广。他是临浍镇姚财主的儿子，是五里庄周大棒的外甥。没去日本留学前，在五里庄常来常往常住，由于长得白皙秀气，五里庄人都戏称他“姚白脸”。想不到，现在从日本回来，当了汉奸翻译官。

姚翻译挨个给董大奎他们松绑，又示意其他三个日本兵给林子里几十名壮丁解绳子，解开绳子的壮丁想跑，被日本兵喝止。日本兵刚才打国军，还给他们解绳子，壮丁们渐渐不再害怕传说中的“日本鬼子”，而是好奇地看着他们。虽然他们亲眼目睹日军轻松打败两三倍于己的国军，但觉得眼前这些日本兵确实不怎么样，虽然体格结实，但个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

董大奎和秦时月在蚌埠前线跟日军交过手，刚刚九死一生地逃回来，对日军和姚翻译存有很大戒心，眼前这些日军难道会比战场上残杀国军伤兵的日军好？

黄寿山却像见了老朋友一样，滔滔不绝向姚翻译讲他们被绑树林的前因后果，并指着在树林里看押壮丁的三个日军，压低声音问姚翻译：“听说日本鬼子杀人不眨眼，还糟蹋女人，你怎么跟他们干？”

姚翻译笑了：“你大声说也没事，他们根本听不懂中国话！说日本人坏，是国军的宣传，他们对国军可能心狠手辣，对老百姓却不狠。他们还想让老百姓跟他们干呢！”

王英杰心想，老百姓跟鬼子干，不就成汉奸了吗？但想到正是这些日本人和汉奸，把自己从国军枪口下救出来，就没有说出口。

姚翻译接着对董大奎他们说：“日本人是来拯救我们中国人的，要从蒋介石手中把大家拯救出来！皇军马上把国军打败了，你们都自由了！你们说，是抓你们、杀你们的国军好，还是救你们的皇军好？”

没有人回答姚翻译这个问题。

秦时月绝对不认为日本人好，但他仿佛看到救出小翠的希望，小心翼翼地对姚翻译说：“麻烦姚翻译，马上鬼——皇军把国军打败了，我能不能把未婚妻领回家？”

姚翻译说：“这不是问题，包在我身上！不过，现在都不能回家，皇军要用人！”

董大奎看了秦时月一眼，想到几天前还在蚌埠与日军血拼，现在却要仰仗日军打败国军救小翠，心中很是别扭。

很多壮丁都感激姚翻译，有几个还喊他姐夫。原来姚翻译的老婆田大兰是七里沟庄人。唯独货郎徐慧雷冷冷地看了姚翻译一眼，没理睬他。原来，姚翻译是他的“情敌”。徐慧雷与田大兰是邻居，从小就喜欢她，他家向田家提亲，田家嫌他家穷，没有同意，把她嫁给了姚文广。后来听说姚文广并不喜欢她，婚后几天就跑去日本留学了。

金文明带领部下退回自家大院后，立刻分配兵力，四面把守。

金家大院是按防土匪的标准建造的，不仅四角有射击岗楼，四周厚砖墙还预留有射击孔，捣掉砖头，就可以射击。

国军占据地利，枪弹一时把日军进攻势头压制住。到目前为止，国军虽然损失严重，但人数仍然比日军多得多。

不过，国军虽然枪弹密集，打得日军隐蔽的地方尘土飞扬，但日军几乎没有伤亡，因为国军枪法不准，而且多是盲目射击。

很快，日军在开枪还击中迅速有序分散，三个分队分别在大院东南、东北、西南建立阵地，完成对金家大院的包围。

三处阵地都是以一个分队护卫一挺轻机枪和一支掷弹筒的阵势。这是日军惯用的围绕保卫火力点战术。日本步兵的火力输出是以机枪和掷弹筒为核心，三八式步枪手是为了保护机枪和掷弹筒而存在的，一个分队是一个完整的火力输出单元。他们以掷弹筒和机枪火力杀伤敌方，以步兵保证火力点不受敌方直接攻击。

在步枪和机枪射击掩护下，日军三门掷弹筒几乎同时向国军占据的岗楼发射榴弹。论常规，如此近的距离不适于使用掷弹筒，但训练有素的日军掷弹筒兵有的是首发，有的是第二发，就纷纷击中岗楼，岗楼的国军纷纷被炸飞。

打掉了岗楼工事，日军步枪、机枪射击更加猛烈，金家墙头工事上露出的国军十几颗人头都被打下去，血肉和脑浆横飞，躲在院墙枪眼后面的国军士兵也纷纷中弹。

日军也有少量伤亡。卫生兵把伤员往后面背，姚翻译招呼董大奎他们和壮丁，要他们帮助日军卫生兵把伤兵抬到树林里集中救治。秦时月、王英杰、黄寿山和众壮丁在姚文广督促下，弓身过去帮助运伤员，董大奎原本不想去，但想到这伙日本人毕竟刚刚救了自己的命，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