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在舒洋这儿住了几天,后来干脆就在这儿过年了。
舒洋前一天晚上就煮了一大锅糯米饭,又拌了饺子馅儿,经过这段时间,他左手比以前好使多了,很多事不用右手都能完成。一整天,舒洋方黎还有齐尧都围在桌子前包饺子,饺子皮是用塑料杯口扣出来的,因为是擀出来的面皮儿,比街上买的饺子皮韧多了。方黎为了包饺子特地剪了指甲,结果还是包出了一堆惨不忍睹的饺子。
齐尧一早起来就贴了对联福字和窗花,年味儿一下子就浓郁起来了,中午的饭菜很简单,几样小炒,几个人解决的仓促随意,饭后舒洋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现在就准备是不是太早了?”方黎帮忙洗菜。
“就要赶早,吃完饭咱们可以打会儿牌,今天晚会和节目很多的,咱们有的看了。”舒洋今天情绪似乎格外好,整个人都乐呵呵的。
“知道他平时为什么不看电视吗?全等着今晚呢。”齐尧说。
“齐尧,我说晚会上歌手唱的歌十个他九个半不知道,你信不?”方黎打趣舒洋。
“当然信。”齐尧笑,“我上回陪他买菜,路边一家店正放着一首歌,他就问我,‘齐尧,这歌是叫冬天里那什么火吧。’我还没说话呢,他下一句就出来了,‘我知道,刘德华唱的。’你是不知道,他当时说的一本正经的,我简直……”齐尧快忍不住了。
他没说完,方黎噗哈哈地笑癫了。
舒洋一张脸又红又热,整个人又窘又臊,“你们干嘛,我一直以为是刘德华唱的。齐尧,你怎么那么讨厌。”
齐尧笑着说:“谁让你那么逗。”
这顿年夜饭格外早,三点多就结束了。饭后电视就一直开着,从这个晚会跳到那个晚会,四个人就围在电视跟前的茶几上斗地主,四个人中间三个是中高手,就舒洋技术差点儿。
然后方黎提了个点子,“咱们这样玩儿没意思,来点刺激的怎么样?”
“什么刺激的?”舒洋问。
“这样,我写几个纸条,赢了的人就摸一张,然后按着纸条上的指示做,不过纸条内容暂时保密,怎么样?”
舒洋输的最惨,忍不住问:“这样不公平吧,你们明明知道我不擅长打牌。”
“反正就是图一个乐,赢了的人还指不定抽到什么内容呢,嘿嘿。”方黎冲齐尧一挑眉毛,“你呢?”
齐尧耸了下肩,“无所谓。”
方黎拿着纸笔钻进房间,过了好一会才出来,一脸严肃,咳嗽了两声,“那就开始吧。”
第一轮,齐尧胜,抽到的纸条上写着:准备果盘和点心。齐尧于是进厨房洗切了水果,挤了沙拉,忙碌着伺候着客厅的两大一小。
第二轮,舒大宝胜,小家伙抽到的纸条写着:挑一个人,在他脸上画个大王八。舒大宝当然不舍得挑他哥,看看齐尧,又不敢在他脸上画,想来想去还是方黎好欺负,于是一只大笔在方黎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王八大王。舒洋和齐尧笑翻。
第三轮第四轮,一直到第七轮都是齐尧胜,其中两个耍人,两个被耍,直到第七轮,他抽了张纸条,嘴角翘了翘,却没念出来。
方黎催促他,“赶紧念,赶紧念。”
齐尧的声音稳稳当当,“在你左边和右边的人中间选一个,来个法式热吻。”
方黎又是口哨又是鼓掌,“来吧帅哥。”
齐尧把头转向右方:“舒洋。”
“帅哥,干嘛不选我啊,我吻技很好的,会让你满足的哦。”
舒洋有点愣,“啊?干嘛?”
舒洋在齐尧喊他的时候耳朵里就嗡嗡嗡的响,脸上一点点起了温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齐尧的鼻子已经碰到了他的鼻子。
齐尧的鼻尖微凉,气息却是温热的,属于男性特有的棱线分明的嘴唇印过来,有轻微的压迫感。舒洋起初挣了下,但是接触的瞬间,像是产生了磁性,在齐尧嘴唇离开了三毫米,舒洋跟过去两毫米,齐尧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单手拖住舒洋的脑袋,再也无所顾忌。
方黎一边捂着舒大宝的眼,一边吹着口哨。舒大宝两脚乱蹬,哇哇哇地喊着。
“少儿不宜。”方黎直接抱着他进了房间。
四个人本来打算一起守夜,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外边的鞭炮声更加热闹,方黎和舒大宝硬撑着,早打了无数个呵欠,最后熬不住了,方黎抱着舒大宝进屋睡觉。
舒洋并没有睡意,当然,也没有心思看春晚。
齐尧说:“要不要出去放烟花?”
“小区里不能放烟花吧。”
齐尧站起身,伸手拉起他的手,“走吧,去外边,我知道一个地方。”
这夜外边下着雪,小小的雪粒落在身上,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小区里的树树梢上覆盖着白雪,月光下,世界都成了黑白的。
舒洋身上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像一个红色的点儿。
“出来的时候都忘了拿帽子和围巾,真冷。”舒洋往手心吹着热气。
齐尧身上穿的挺少,一件针织衫,外边套了件黑色皮夹克,很修身的那种,窄扁的腰腹,颀长的身形展露无遗。
“是吗?手给我。”齐尧把舒洋的手攥在手心。
掌心的温度传递着,舒洋似乎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冻的有些僵的手在齐尧的掌心慢慢被融化,变得温软。
两人从小区的小门出去,沿着路边一直走,走了十来分钟,到了个小公园。
平日里这个公园老人居多,下象棋的,跳扇舞的,偶尔也会有一两对小情侣在这里牵手散步。虽说是公园,里边并没有多少设施,假山屈指可数,花草也不多,最多的大概就属树了。公园里的树很杂,石阶边上是槐树,河边是一排细柳,除此之外还有松树、榕树以及别的叫不出名字的树。
这里平时就不热闹,这个时候更是冷清。
齐尧拉着舒洋踩着稍显高的杂草一路往深处走。
“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是谁?”舒洋随口问。
“曹文俊。”
“哦。”舒洋承认,曹文俊的名字多少让他在意,像一块薄薄的无纺布,湿润的盖在他的心脏上,因为有种并不明显但的确存在的压迫感。
“那……你们说什么了?”
“我问他,我和你儿子,如果只能选一个,你选谁?”齐尧说,他脸颊的线条不算刚硬,甚至微笑的时候整张脸的线条都会变得柔和,“他选了他儿子,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真实的情形恐怕不会像齐尧说的这样轻巧,毕竟感情在某个时刻总是很沉重的话题。
“你出这样的选题,是不是有点……我是觉得两者并没有可比性。”
“我知道,不过不丢出这么个问题,他恐怕还认不清事实。”
两人走的都很慢,高帮牛皮底的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很有层次感。舒洋之前滑了两次,不敢再单独走,不得不抓紧齐尧的手。
齐尧的手比他大一圈,长长的手指很有力量,无论是握着还是被握着都很有安全感。
舒洋低着头,脚跟抵着脚尖,一步一步在雪地走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脚印。
“还这么贪玩儿?”齐尧说。
舒洋抬头眯着眼睛笑,“你猜我走了多少步?”
“多少?”
“三千七百八十五步。”
齐尧看着他的笑脸露出笑容,“走吧,就在前边。”
齐尧说的地方是一个石桥的桥洞底下,齐尧弯着腰跳下干涸的河底钻进桥洞,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个硬纸板箱子。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舒洋跑过去,打开箱子一个个看。
“好多年没放了,这次难道还不放个尽兴?咱们到那边空旷的地方。”
两人捧着纸箱子一起去了一旁的空地上。四周树木很少,边上只有个石板的长椅,长椅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第一朵烟花在天际炸开的时候,漫天光彩,五颜六色,黑色的树和白色的雪都染成了彩色。
“真好看。”舒洋忍不住赞叹,“我也要放。”
齐尧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把烟递给舒洋,舒洋拿着烟,蹲着去点,烟头的火星刚碰上去他就拔腿往回跑,一头撞进齐尧怀里。
齐尧笑得前仰后合,“瞧你吓的,点着了没你都不看。”
舒洋窘了窘,又过去点,这回耐心了些,直到火线呲呲呲冒出火星他才往回跑,没跑两步脚底一滑,齐尧捏准时机地一步跨过来拉住他。天空又绽出一朵硕大的烟花,把两个人的脸都映的红彤彤的。
舒洋一直笑一直笑,看着烟花,看着齐尧,然后他在齐尧眼里看到了那个笑的特别欢乐的自己。
“冷不冷?”齐尧问,大概是因为深夜的缘故,声音虽然轻,但是很清晰,很有磁性。
“有点儿。”舒洋说。
齐尧拉开皮夹克,把他包进怀里。
舒洋微冷的身体只隔着薄薄的针织衫贴在齐尧怀里,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舒洋枕着他的肩膀,好半天没说话,眼睛直看着一颗颗蹿上天的烟花,他想,如果时间能停下该多好,哪怕一天也行。
“为什么不说话?”
“不想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不是困了?”
“有点儿。”舒洋说,明明不困,可听齐尧这么问,他就真觉得困了,特别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就以这样的姿势。
“睡吧。”齐尧两条手臂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