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大宝把脸埋他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呜呜哭着。舒洋还没见他这样过,急的抬头看卫哲川。
卫哲川说:“听我说了,你别激动。”
“到底怎么回事啊?”
“齐尧骑车接两个孩子放学,路上出了车祸。”卫哲川见舒洋发愣,赶紧说:“两个孩子检查了没什么大问题,齐尧……伤的可能有点重。”
舒洋冲出一句:“那他人呢”
“还在抢救室。”
舒洋是抱着舒大宝一路跑到抢救室的,抢救室的门口曹文俊父子还在,见到他们,立马站了起来。
“还没出来。”曹文俊说,看了眼手术室还亮着的灯。
舒洋把已经不哭了的舒大宝交到卫哲川说了,上去就敲手术室的门。
卫哲川和曹文俊都吓了一跳,卫哲川上前,“舒洋,你冷静点,这样会影响医生做手术的。”
“我很冷静。”舒洋继续敲。
“怎么回事?病人正在做手术你们不知道吗?”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朝这边走过来。
舒洋跑过去拉住医生的胳膊,“医生,能不能让手术暂停一下。”
“你开什么玩笑!”
舒洋一咬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医生,里边的病人,他,他有艾滋!”
这回不光是医生,连卫哲川和曹文俊都愣在了原地。
这个消息立马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原先手术室的医生和护士一时间都陷入恐慌,很快医院抽了血样送检,做好紧急措施的同时,手术依旧继续下去了。
医生一脸严肃,一再强调,艾滋病人做紧急手术死亡率很高,而且病人目前脾脏破裂,失血过多,让他们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抢救室门外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死寂。唯一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舒洋了,卫哲川虽然没说话,脸色却透出几分不自然的白,曹文俊更是如此,从跌坐在走廊座椅上之后,就一直盯着地面,唯一的动作就是把怀里的儿子抱紧了些,抱的太紧,他的手指关节处都泛了白。
手术进行了八个小时,这过程像是经历了整个人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变化。
卫哲川看着舒洋,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都忍了下去。舒洋很清楚他要说什么,清楚到他会以什么样的口吻和眼神说那句话他都能猜到,当然,他也知道,卫哲川要说的话,绝对不是他想听到的,那句话换了谁说都一样,他一点都不想听。
舒洋认为自己长这么大,大概从没像今天这样冷静过,即使不用眼睛,他也可以把每个人的心思都看透,所以他知道,今天之后,很多事都会脱离轨道,至于会偏向哪儿?好的坏的,他不知道。但,总有点什么要变的。
“情况怎么样?”舒洋听见自己冷静的问。
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说:“已经脱离危险了,脾脏破裂程度太大,已经摘除了,手术还算成功。”
“那别的地方呢?伤势怎么样?”
“右腿骨折,碎骨刺穿了大腿,至少半年才能恢复,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是啊。”舒洋露出浅浅的笑容,“谢谢医生。”
经历了近十个小时的手术,医生已经很疲倦了,但似乎是被舒洋脸上的微笑感染了,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就是生命力顽强,会好的。”
齐尧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三天之后就转到了普通病房,也算凑巧,床位正紧张的时候,舒洋病房的一位病友出院了,齐尧顺理成章的住进了舒洋的505号病房。
卫哲川依旧每天来,当然是看舒洋,但是话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原本挺好的气氛都能忽然冷场。
“这家医院的饭还挺好吃的,你工作又那么忙,就不用每天跑来跑去了。”
“手上是有几个节目没做完,等过两天我再来看你。”卫哲川努力让自己相信自己真的是很忙,才会减少来探望舒洋的次数,可事实如何?他不去想,也不敢想。
离开病房之后,卫哲川在走廊碰到了曹文俊,两个人相视,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
“来看齐尧?”
“是啊。你呢,看舒洋吧?”
“嗯。”
对话从开始到结束,拢共不超过三句话。
曹文俊真的是来看齐尧的吗?他自己也不清楚,一方面每天都忍不住往医院来,另一方面每次都会在病房门口驻足不前。
他往往只是听听齐尧的声音,听一会,然后再转身沿着来的路回去,每天如此。
虽然他每次都试图说服自己,他是来向齐尧道谢的,谢谢他救了他儿子,可是一到病房门口,那里就像平地冒出一座大山,死死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饶不开,更爬不过去。
如果不是化验单上他的HIV抗体检测结果呈阴性,他现在不可能这样镇静地走到这间病房门口。他无法否认,当检验结果出来,他曾庆幸过自己当初选择和齐尧分手。这种只持续了两三秒的庆幸像一根尖锐的骨头,扎进了他的心脏,直扎进心底,一旦□□就会鲜血四溅。
“等能从容面对他了,那时候再来,不是更好吗?”
曹文俊惊慌失措地抬起头,舒洋正站在他面前,对方手里拿着杯子,大概是出来倒热水的。
“我……”
舒洋笑了一下。曹文俊看着舒洋面上轻松的笑容,他第一次觉得,他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齐尧,也许,连爱都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