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放着新闻。卫哲川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杯不怎么热的铁观音,舒洋就坐在他右手边,眼睛盯着电视,眼珠子半天也不转一下。
卫哲川喝了口茶,玻璃茶杯在同样材质的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舒洋的眼珠子才动了下。
“我给你说件有意思的事吧,今天在飞机上听人讲的。”卫哲川说:“以前打仗那会,每个上战场的都会发一个碗一块布条,你知道这些干什么用的吗?”
舒洋思绪飘忽,下意识地摇头。
“子弹在肚子上穿了个洞,怕肠子淌出来,就把碗扣上边用布条一扎,继续打仗。”
“是吗。”
“那你知道中国在骂人方面和日本美国有什么不同吗?日本人喜欢骂人笨蛋,美国人喜欢骂人大便。咱们中国人和人吵架,对对方本人没兴趣,倒是更青睐他的母亲姥姥乃至祖宗,甘以自身精气滋养对方全家老少,相比之下是不是很无私?”
舒洋露出一个比刚才稍微丰满些的笑容。
舒洋没待多久,就站起来要走了。
卫哲川说:“你可以在这睡一晚,床都是现成的。”
“不用了,你的衣服……我明天洗好给你送来,行吗?”
“你穿着吧,这身衣服当时买小了,放着也是放着。”
“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好。”
舒洋转身走了两步,转回头,“……你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卫哲川把自己手机递过去,舒洋低头熟练地拨了个号码,然后又看了眼卫哲川,欲言又止。
“你用好就放那儿吧,我去收衣服。”
卫哲川离开之后,电话那头通了,传来方黎气喘吁吁的声音,“喂?”
“梨子,是我,舒洋。”
“舒洋?我正找你呢,跑了几个派出所,腿都快断了,他们说你别人带走了,我问是谁,他们就把我撵出来了,你到底在哪儿啊?没事儿吧?”
听到方黎关怀的声音,舒洋的心里生起一丝暖意,“我没事儿,在一个……朋友家呢。”
“朋友?你除了我还有哪个朋友?”
“你别问那么多了,我这就回去了。”
“别,我哥现在就在你店门口蹲着呢,门锁都让他踹坏了,你现在回来不狼入虎口吗?你今天干脆就别回来了,在外边住一天。”
“可是……”
“总之你没事就好,我挂了啊,下边还有事儿呢。”
舒洋当然知道方黎指的事是什么事,他攥了攥手机,“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那不然怎么办,房租都欠了两个月了,指望他给交?他除了吃还能干什么?行了,不说他了,影响我心情。”
他这样说,舒洋只要闭口,“我那儿还有……”
“我不爱听这话,再说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好了,我手机快没电了,就这样吧,千万别回来,知道吗?”
卫哲川抱着几件衣服出来的时候,舒洋握着他的手机正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他。
“怎么了?”
“……我能在这住一晚吗?”
半夜卫哲川上厕所,发现卫生间的灯竟然亮着。
过了十来分钟,卫生间的门开了,舒洋穿着睡衣从里边走出来,他似乎没有发现沙发上的自己,单手扶着墙,一手托腰,双腿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姿势挪动着,进了卧室。
卫哲川洗完手,正擦着手,看到洗手台上放着一支红霉素软膏。
卫生间的门忽然被人拉开,舒洋的手放在墙壁的开关上,看到卫哲川,他明显愣了一下,“我以为我忘了关灯……”眼睛撇到卫哲川手上的药膏,舒洋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洗澡的时候烫伤了?这个热水器温度不太好调,我也被烫过,严重吗?”
舒洋稍顿了一下,眼神闪躲着,“没,没事,不严重。”
“那就好,早点睡吧。”
“嗯。”
舒洋在床上趴着,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是睡意全无。他没那么笨,他知道卫哲川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装不知道。舒洋的脑子里很少放什么事,但一旦放了,足够他纠结一段时间,于是直到窗外微露白光,他才真正睡着。
这一觉难得的沉,一觉起来,被子上已经撒满了正午的阳光。
床头的电话分机响了起来,舒洋接了起来,“喂?你找谁?”
“找你。”电话那头是卫哲川的声音。
舒洋揉着眼睛,脑子终于清醒了。
“起来了?”
舒洋觉得自己太没礼貌了,竟然在别人家一觉睡到大中午。
卫哲川的笑声传过来,“真挺能睡的。”
舒洋的脸红了红,“……你有事吗?是不是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
“不是,我就看看你走了没。”
“我马上就走。”舒洋忙着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早上叫了你几次,你都没醒,我估计你一时半会醒不来,没想到你真能睡到这时候。既然你没走,我就给你叫外卖了,‘一品春’的素八仙泡饭味道不错,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