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那你坐啊。”舒洋说着就跑去倒水。
这是卫哲川和舒洋第二次见面,和第一次一样,很短暂,待了不足五分钟,接了台里的电话就离开了。
卫哲川第三次见到舒洋,是在医院。
舒洋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身上散发的消□□水和空气里的药味混在了一起。
“这么巧,还记得我吗?”卫哲川在他跟前站定。
舒洋抬起头,表情没有偶遇的欣喜,甚至是有点木然的,“哦,是你啊。”
卫哲川看到他额头纱布渗出的血,说:“你受伤了。”
“我知道。”
“怎么会伤到头?”卫哲川想到酒吧那次事情,不由得问:“和人打架了?”
舒洋没说话,沉默着。
“抱歉,我的问题太多了。”
“有点儿。”
卫哲川只能报以一笑。
“那老王八翘了没?还有气的话我再补他一酒瓶!”方黎的大嗓门从医院走廊尽头的拐角一路传过来。
舒洋站起来,“梨子,别喊了,医院呢。”
“什么医院!我恨不得一酒瓶把他送进太平间!妈的,幸亏我手机落屋里回去拿,不然你还能活着从他手里出来?灌两杯马尿连人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混账姥姥的!”
“喊什么喊,再喊都出去,当医院是你家开的啊!”护士看不过去了。
“我!”
“梨子,别喊了,他平时不这样的,喝多了才……”
“喝多了就能攥着你头发往床头上磕?他怎么不磕他自己的?哦,知道磕自己的会疼,别人就不疼。亏你喊他一声哥,他就这样待你?舒洋,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要不是你说你喜欢他,我真能一刀子捅死他,大不了我给他偿命,死了谁都清净。”
舒洋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地面,“我就是喜欢……他。”
“舒洋!”
“伤口好点了没?”卫哲川的笑容像上午九点钟的太阳。
“是你?”
“我们可不是头一回见,不用这么生疏吧?”卫哲川也觉得自己的脸皮更厚一层了。
舒洋让开身,“进来吧,不过还是没热水。”
“真惨,两次都喝不到热茶,你故意的吧。”
“不是,下边烧开水的那家搬走了,没热水,你想喝,我现烧也行。”
“我开玩笑的,我带了矿泉水。”
“哦。”舒洋就又站回柜台里边,等着生意的模样。
“生意怎么样?客人多吗?”卫哲川随口问。
“白天不行,傍晚到夜里那段时间人比较多。”
“夜里?你这店开到几点?”
“夜里两三点,如果有客人,就到四五点。”
两人说着,一个小姐打扮的女人进来买安全套,她脸上残留着浓妆,精神恹恹,眼神疲倦恍惚,“舒洋,老样子来两盒,再来包烟。”
“小燕姐,昨儿又通宵了?别累坏了。”舒洋拿了安全套和香烟,用个塑料袋装好递给她。
“习惯了,多少钱?”
“十七块。”
“嗨,每回买每回都得问价,脑子白长了。”
“呵呵,累的,睡一觉就好了。”
“走了啊。”
“哎,小燕姐慢走啊。”
“你跟她挺熟?我听你叫她小燕姐。”
“对街发廊的……你没猜错,她就是小姐。”
卫哲川心思被看透,笑了下。
“都是可怜人,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出来卖?”舒洋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有点飘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唇抿了抿,然后抬头对卫哲川说:“你会瞧不起她吗?”
“不会。”卫哲川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挺假。
“别骗我,我以前也瞧不起她们,后来就不了。”
舒洋没说为什么后来就不了,但卫哲川觉得他就是问了,对方也未必跟他说。
待了会,跟舒洋聊了会,卫哲川就离开了。
他还有工作,每次只能在工作之余到这儿待一会,短的半个小时,长的一下午,但是每回来,他似乎都能收获点什么,以至,他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八年,看到的世界都是缺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