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 河源偶遇

从灯谜区转一个弯，沿着新丰江与东江的汇合处走进一个小巷，就是河源的小吃一条街，张瞎子在这里已经呆了差不多半年，把河源的大街小巷瞎摸摸走了个遍。他告诉石达开，不用看，靠鼻子就能找到小吃一条街里这家三宝酿。果然，里面的跑堂老板都认识张瞎子，把他带到楼梯下的一张小桌子边坐下。

“张先生这个老位子平时总是一个人坐，今天两个人会不会有点挤。”小二问。

“把桌子移过来一点就行，这个地方好，没有人吵，吃得安然。”张瞎子说到这里，压低了嗓门对石达开说：“别的地方太贵，我吃不起，只有这里，经济实惠，能够消费”。

石达开一看这个地方，小小的门脸，窄窄的大堂，桌子有点陈旧，不过还算干净。自己和张瞎子坐的这个地方，确实有点窄，一张小小的方桌，勉强能够放下两张椅子，楼梯上面是雅座，不开夜宵，没有人来人往，这个地方相对而言，还真的是清静。

“平时我都是一个人来这里吃，我吃得慢，又吃得久，坐在这里比较不耽误店家做生意。”张瞎子说：“最重要的是，这里好说话，有时候有熟人找到我，就在这里直接开卦。”

“开卦？打时算命？”石达开不解的问。

“呵呵呵呵，正是，本瞎子正是靠此谋生。”张瞎子笑道：“我文不能提笔，武不能征邦，值此太平盛世，既不能出仕，又不会行医，不如帮人断别吉凶善恶，也算是行善积德。”

“也对，所谓生死有命，宝贵在天，张先生能够将人的命运一一分析裁断，解人之惑，也是大善。只是我从未接触过之一行，不知道这一行的进项如何？能否让人过上小康日子。”石达开笑道。

“做我这一行的人不少，不说如过江之鲫，也灿若繁星，小友竟然会从未接触过？”张瞎子有点奇怪，问道：“小友贵姓，贵庚？”

“免贵姓石，坚若磐石的石，石达开，上传下达之达，金石为开之开，广西贵县人。”石达开自我介绍说：“今年十七岁。”

“贵县？呵呵呵！我们还算老乡，我是广西平南人，都属浔江府下辖。”张瞎子很高兴的说，立即改了一口的省腔，而代之以带有浔江地方口音的粤语：“十七岁，可看不出来，我听你说话成熟老练，还以为有二十多岁。十七岁没有接触过我这一行是很正常，所谓穷算八字富烧香，接触我们这一行多的，大多都是一些生活不顺的中老年人。年轻人都比较自信，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有在社会上多次碰壁后才会恍然醒悟，原来一切都早有注定，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们的客户构成，决定了我们的收入不会太好，相对而言，看宅地的收入更好一些，我眼神不好，走路常踢中石子，远山一笼统，近水一模糊，这碗好饭可就吃不上了。”

石达开听他说得有意思，不觉笑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遂谋，《周礼·遂人》夫间有遂，遂上有径之遂，《说文》虑难曰谋之谋，虚长你一轮，今年已经二十有九，仍是一事无成，更是身无长物，常常朝不保夕。”张瞎子说。

跑堂并没有让张瞎子点菜，而是自作主张上了此店之三宝，原来是酿豆腐，酿苦瓜，酿辣椒，看来这是张瞎子的保留菜谱，已经习以为常。指着大块的酿菜，张瞎子告诉石达开，他第一不敢吃鱼，因为有刺，第二不敢吃花生米，因为夹半天也夹不起一颗，最好就是这种酿菜，肉是碎的，菜又大块，吃一块算一块。此外就是一小碟泡菜，一小坛米酒。上了四个大碗，两个倒酒，两个吃菜。然后帮两人把酒满上。

张瞎子说：“我最怕就是斟酒，酒无色，斟进碗里，多少也看不出来，经常盈出。因此我喝酒从来不用杯，直接用碗，喝完一碗再让伙计来斟第二碗。”说完，俯下身子，把脸贴在酒碗上看了一下，点点头，知道酒已经满上了。

石达开见过近视眼，却没有见过如此睁眼瞎，大觉有趣，心想，他会不会把筷子头塞进鼻孔里去。说：“我在贵县学宫读书时，见一洋人牧师，他也如张先生一般的近视，但是，他在西洋带来一种玻璃眼镜，戴上即可解决视力问题。为何张先生不去购置一副，也好眼前一亮，不至于睁眼瞎。”

“多年前，我也曾去洋人店中寻过此物，戴来的确眼前一亮，只是价格太高，一副眼镜竟须纹银一百两，我这些年在下江周游，除了吃穿用度，还没有攒够百两纹银，说起来还真够寒酸。”张瞎子说：“什么时候我能买回一副眼镜，就回家娶老婆。”

“为什么要买眼镜才回家娶老婆?”石达开不解的问。

“这还不简单，先得要过得眼，之后才能上得手。瞎懵懵娶个无盐妻回去，岂不一世冤枉。”张瞎子笑道。

“我还以为你们搞玄学的都不用眼看人。”石达开说。

“不用眼看人我们用什么看人？”张瞎子反问。

“用八卦，用五行，看手相看祖坟就是不看人。”石达开笑道：“你还算好，只是近视而已，多少全瞎的都干你们这一行，所以说，算命也叫瞎子算命，简称瞎算。”

张瞎子大笑，端起自己的酒碗，来了一大口，说：“我且给你算一算，你自己感觉一下我算得准不准。报个生辰八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