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独自归程
一个人走人头攒动的街上，除非你已经心若止水，把自己紧紧封闭，否则，必然会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渐渐把自己释放开。石达开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后生，很快就能走出自己心灵的桎梏，融入到元宵的氛围之中。
他从莲塘出来，第一天走到和平县府所在地阳明镇，还多亏了主簿大人找了一辆顺路的马车，省了一段差不多二十里路的跋涉。第二天专程回到父亲石崇元曾经对他说起过的老祖籍广东和平忠信村，那里确有一个姓石的家族，石达开在那里混了一顿晚饭，住了一夜，跟他们说起族谱，果然是一个祖宗。忠信村的人知道远在广西，还有自己的一支存在，欢乐如同过节，把石达开喝得大醉。次日告别了祖宗传下的另一支后，石达开又走了一天，到了一个大平的地方，已经筋疲力尽，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农家求了一餐饭，住了一宿。第四天再走了一天，傍晚到达河源，已是华灯初上。这次出行最艰苦的就属这四天，也是石达开长到这么大走得最远的路，一个人孤独而行，在第四天，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自闭症状。
河源为永安县的县衙所在地，东江和新丰江在这里汇合，有山有水，亦耕亦渔，是真正的鱼米之乡。永安县是大县，县令是堂堂的从五品，比定南县七品县令高了足足一品半，比贵县的六品县令也要高出一头。河源依水而建，傍水而居，绿树掩映，青砖瓦房，街市繁华，民风古朴，仅是一个青石板铺成的大广场，就尽显霸气。也与石达开平时见过的县城大有不同，即使是浔州府所在地桂平，也未必能与之相比。
忽听前面传来潮水般的喝彩，石达开也不由自主的挤了上去，原来是高脚狮的精彩表演得到了围观者的欢迎。石达开过去只见过四条腿的狮子，对面前这个竟然有六条腿的狮子大为好奇，只见面前的狮子比普通的狮子要长出一大截，也高一些，让石达开称奇的是，面前的狮子头非常灵活，俯仰拧扭，动作干练，明显有武功的底子。这时，有人撑出一根长长的竹篙，顶上挂着红包青草，狮子队开始搭八仙桌，六个桌子按照三二一的方式摆成了三层，狮子要爬上桌子的最高处咬下青草红包，算是对他们的赏赐，如果咬不下，就只能空手而回。
随着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先是一个单人幼狮敏捷的冲了上去，只见他三个起落，到了桌子顶，纵身一跃，不能成功，红包远在高处。单人狮子在顶台上表演了一套无能为力的动作之后，灰溜溜连滚带跳下了高台，夸张可爱的表演得到了观众的笑声。接下来是一只矮脚狮，头大身小，眼若铜铃，青面獠牙，顶生独角。两人的配合很好，在密集的鼓点下，对高台进行了试探，试探结束后，几个狮跃就上了台顶。在台顶，矮脚狮表演了诸如雄狮下探，仆步上冲等动作，狮目如电，狮毛如艳，狮嘴开合，甚是传神。舞者很会掌握观众的心态，在高台上还故意作出几次要跌下高台的动作，激起观众一阵阵惊呼。最后的目的还是采青，只听着鼓点一阵急过一阵，台上的矮脚狮，在几次大方位的跳动之后，突然人立起来，只见前面的舞者踩在后面的肩上，狮头向着青草红包咬去，还是不够高，矮脚狮在观众的笑声中也只能垂头丧气的下了台。
领取红包的重任就放在高脚狮的身上，鼓点的声音慢了下来，观舞者也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高脚狮。只见舞后座的舞者，拧身抓起舞狮尾的孩童，倒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孩童双脚紧紧挂住舞者，身子后探，双手犹在舞动着狮尾，打出一道道的鞭花。高脚狮变成了四条脚，变成四条腿的高脚狮顿时一改之前的笨重，灵活起来，与舞狮头的舞者相互配合，把高脚狮舞出了一个**，最让人难以想像的是，狮尾如同有了灵性，与狮头配合，玩出了许多花样。
挂着舞狮尾的孩童，举着舞狮头的同伴，后座的舞者可谓力大无穷，连跳三级，上了八仙桌顶，当舞狮头的同伴站在后座舞者的肩上时，仍然距离红包有三尺之遥。就在高脚狮在台顶上摇头晃脑，一脸无奈时，只见高脚狮突然暴长了三尺，把青草红包紧紧的咬在嘴里。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原来，不知不觉中，摆狮尾的孩童，站到了玩狮头的同伙肩头，接过同伙的狮头，奋力往上一伸，就好比狮子突然间跃起，咬下青草红包一样。
鼓点起了，这是得胜的鼓点，欢快的鼓点，台下的单人狮和矮脚狮随着鼓点在跳跃，在翻滚，向高脚狮表达自己的崇敬和畏惧。
石达开满意的点点头，他的郁闷，他的惆怅，全部随着这激烈的鼓点这精彩的狮舞消失得干干净净。心情的转换，面前的景色也变得大不一样，信步走向江边回廊的灯谜区。
一个以四大名著为谜面的灯谜区吸引了很多文人，这个地方没有其它灯谜那么嘈杂热闹，显得很斯文，大家都在低声的讨论，猜对了，会心一笑，猜得不对，也是一笑，只是笑得有点不大自然。
石达开决定从第一个开始看，这是一个《水浒》谜面，宋公明投奔花知寨，打《前赤壁赋》名句一，石达开笑了：“还能这么出谜语的，学习了！”谜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书生，也笑着说：“这位可是已经猜出？”石达开点点头，说：“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首句是也。”
谜主人准备把谜灯取下，石达开阻止了他，说：“值此江边美景，值此水中月明，此谜可谓应景应节，不若留在此处，让后来者再度品味。”
谜主人笑着说：“你是今天晚上第三个把这个灯谜留下的人，既然猜中而不取，便要受罚，只罚作一谜面就行。”
说着，拿出一个没有点着蜡烛的无字灯笼和一支毛笔，让石达开也作一谜。
石达开觉得这很有意思，也思索了一阵，写下：“将军可占其人和，打《易经》句”。然后取一张小纸，写下谜底：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
交给谜主人，谜主人立即点亮蜡烛，挂了上去，说道：“此谜只怕难猜！”
岂不料这句话，惹火了坐在江边观景的一个路人，只见此人从草地上坐起，拍拍屁股上的草茎，走了过来。说：“我已经猜完这处所有的谜，正在无聊，没有想到竟有新谜出来。好好，待我再来猜猜。”
谜主人显然是认识这个人，说：“张瞎子，你别一天到晚吹牛，说你猜遍了所有的谜，只是不想说破。我今天还就想请你说破几个谜，让大家见识见识你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被叫成张瞎子的果然是个半瞎子，只见他走到灯谜面前，把眼睛凑到距离谜灯不过三寸的地方，才把字看了个清楚。石达开知道这个就是近视眼，也叫玻璃眼，贵县学宫背后的教堂牧师有一个就是近视眼，他必须把一个玻璃片戴在眼睛前面，才能看清楚，否则，走路都有可能摔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