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还没有反应出自己干了什么,只是觉得手里捏着一团面团般的东西,捏了两捏,手感不错,直到怀里的女人翻转身子,如同蜘蛛一样往自己身上缠时,才知道自己之前抓到的是什么,连忙把怀里的女人推开,大叫道:“停停!”
女人也才从痴迷中回过神来,看到扁担已经被石达开踩在脚下,回到之前洗澡的地方,蹲下身子,嘤嘤的哭了起来。施予连忙跑到母亲身边,抱着母亲,叫着:“阿妈阿妈,你怎么了,我害怕。”
有了孩子的遮挡,石达开才敢正视面前的女人,一股无辜的语调问道:“阿姨,你打我干什么?”
“你说你是不是要带我们走?”女人抬起头,问道。
“我之前不知道,现在我决定,我带你们走。”石达开下定决心般的说。
“我就知道你是朝廷的鹰犬。”女人认命般的抬起头,毅然决然的说:“行,我们跟你走,谁抓住我们都是领赏,看在你帮我们挑了几担水的份上,这份赏金就给你吧!”
石达开知道对方对自己误会已深,也不解释,直接说:“你们收拾一下,我回去取我的行李,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拉开门,头也不回,径直离去。
女人让孩子走开,把自己弄干净,穿好衣服,把行李弄成两个包袱,一个小的背在孩子身上,一个大的自己背。
刚刚收拾妥当,石达开也背着包袱出现在门前。
“走吧!”随着石达开的一声招呼,三人消失在门口。
街上很静,见不到一个人影,年夜饭吃得晚的人家,还传出热闹的猜拳声,石达开身上的包袱,背得很是科学,四个角在胸前上下两两相结,再用一根带子横过来把胸前的两个带子拉紧。背上除了这个包袱,还有一个褡裢,搭在包袱上,手里提着一盏马灯。
这个时候,城门早就关闭,想出入增城,城门此路不通。石达开带着两人来到增江边,沿着江走到城墙与江面的结合处,在树荫下,摸到一根绳子,三下两下,竟然从下游拉出一个竹排。这几天在增城里,他早就发现有这个东西,一根绳子绑着竹排尾,竹排一般都停在城外下水,如果城里的人要出去,只需要扯回绳子,竹排就会回到城里。
石达开让女人和孩子都脱了鞋,竹排湿脚,冻一冻脚不要紧,鞋子湿了走不了路。女人和孩子都知道这个道理,上到竹排上蹲好,一只手扶着竹排,一只手提着鞋。石达开轻轻一撑竹篙,竹排离岸绕过城墙,很快就到了城外。上岸穿鞋后,女人问石达开:“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出城的法子?”
石达开说:“这不是秘密,全增城的人都知道,县老爷也知道。谁没有点急事,关了城门后再开就难,不如另避蹊径,从这里出城,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出城,不直接向捕房领赏。”女人问。
“增城捕房能给几个赏钱,要送也要送上一级的捕房,能多得几个。”石达开笑道,既然你已经认准我是朝廷的人,也不妨满足一下你的自尊心。
走出城门后,来到大路上,石达开点亮了手里的马灯,光虽然不亮,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却也能把脚下的路照亮。
离开增城,石达开知道有两条路可走,向北是去往他的老家派潭的路,想当年师父带他出来走的就是那条路,八九年过去了,白天也许还能找到路,但是晚上有点难。还有一条就是往南沿着增江走,这是这次跟师父回来的路,比较有印象,石达开决定走这条路,先离开增城再说。
“我估计要走两个时辰才能到最近的庙头村,现在是戌时中,估计要到亥时末才能到,走得慢就要到子时中。那里有一个何仙姑庙,可以挡风熬过下半夜。”来增城的路上,马车夫曾经指着那个何仙姑庙跟他讲了很多关于何仙姑的故事,他有比较大的把握找到那个庙堂,说到这里,石达开拍拍施予的头说:“小予,能不能走得动?”
“我能走。”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个娇生惯养的施公子也变得强大起来。
“好,能走就行。”一边走,石达开一边开玩笑说:“以后啊,你得给自己另外取一个名字,不要一开口就告诉别人你是施予,我可不想让你阿妈再打我一顿。”
“好啊,我叫什么?”施予很愿意的看着石达开,在他看来,石达开是没有恶意的。
“你跟你妈妈姓吧!”石达开提议说:“你妈妈姓什么?”
“别明知故问了,我姓湛。”女人认为,石达开还是在套他们的话。
“姓陈好,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诸卫蒋沈韩杨,老陈家排名第十。这是个大姓,很好!”石达开说:“你本名叫施予,就反过来,叫宇思,宇为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之宇,思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之思,全名叫做陈宇思,小宇可知道这两句诗的来处?”
“知道,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来自宋苏轼《水调歌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来自唐李白《静夜思》。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以后就叫陈宇思了。”孩子大声同意,对母亲说:“妈妈你以后还可以叫我小宇,只是不是给予的予,是宇宙的宇。”
母亲笑道:“我叫出来都一样。”她也感觉到必须要换个名字,湛作为姓很少见,陈就不同了,满地都是,从此后,自己也姓陈吧!
当晚,直到马灯里的火油全部燃尽,才走到庙头村的何仙姑庙里,在庙堂最偏僻也是冷风最小的角落里,三人蜷曲在一起抵御着北风。只有陈宇思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石达开和陈氏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相防范直到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