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她不喜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楚心慈母女,可也不屑于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说到底,罪魁祸首是男人。
陆玉簪安守本份,她也就会当一个好嫡母。这庶女若是嫁的好出息了,也能帮衬家里,受益的是她儿子。
“有你这个嫡母,是她的福气。”陆衍感慨了一回,七分真心,比起同僚家里以磋磨妾室庶出为乐,故意养歪庶子庶女的正室,蔡氏堪称贤妻良母。
蔡氏笑了,“老爷可别打趣我了。”
在夫妻俩说体己话的时候,府内各处因为陆衍的回归都骚动起来,陆衍就是这个家的天。
翠色瞧着神不守舍的陆玉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姑娘,老爷回来了,你合该欢喜的。”
方才面对老爷时,姑娘太冷淡了,第一次见到父亲,岂能如此。翠色都替陆玉簪着急,说句不敬的话,关键时刻能给四姑娘做主的只有老爷。夫人宽宏,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连朝夕相处的情分都没有,不会真心实意地替姑娘打算。
论理,她这个从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没必要操这份心,只人心肉长,陆玉簪待她宽厚亲近,自个儿情不自禁就多了几分真心为她考虑。
陆玉簪目光轻动,转脸望着不满又担心的翠色,笑了笑,“我就是太高兴了,高兴地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翠色噎住了。
“父亲回来,我如何会不欢喜,你看,我不是早早就做好了护膝,只等着过年的时候孝敬给父亲。”
翠色哪能被她这么糊弄过去,高兴的一脸冷淡,当她三岁小孩呢。可她到底是个奴婢,主子宽厚,她却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陆玉簪继续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出神,若是嫡母对她不好,她在府内步履维艰,她可能会考虑讨好陆衍,寻求庇护。只嫡母待她不错,那她何必冒着遭人嫌弃的风险去讨好一个不想讨好的人。
她所求不过是寻一户良善人家,嫁一忠厚老实的丈夫,相夫教子,平安喜乐一生。夫人心善,想来会满足她的愿望。
申时一刻,陆衍携妻儿带着年礼上公主府,大雪已经停了,只剩下一片茫茫天地,白到发光。
陆见深在门下亲自迎接二叔一家,旁边还站了凑热闹的陆夷光和陆见游。
瞧着全身裹在斗篷里,怀里还抱着一个手炉的陆夷光,陆见深无奈,“你去里头等着,我和阿游在这儿就行。”
陆夷光摇头,“我都三年没见二叔了,我想马上看见他。”
陆见深眯了眯眼,内里不信,什么时候她和二叔这般亲近了,却不知她葫芦里埋得什么药。
“二叔他们来了。”陆夷光一指外面。
冰天雪地的大路上出现了几匹马以及几辆马车。
陆见深前迎几步,陆夷光赶紧跟上。
“二叔。”
下了马的陆衍大步前垮,声若洪钟,“思行比三年前更见沉稳有度。”说着大掌眼见着就要落在陆见深左肩上。
说时迟那时快,陆夷光托住陆衍的右臂大喊,“二叔,我大哥左手有伤。”
陆衍一愣,瞅了瞅皱着脸的陆夷光,收回胳膊,去看陆见深的左臂。
陆夷光龇了龇牙,“二叔您越来越威武了,我手臂都要震断了。”幸好没拍在大哥身上,不然指不定崩了伤口。
就是知道二叔喜欢拍晚辈的胳膊,而大哥肯定不能一见面就说二叔我受伤了您老人家别乱拍,再或者直接躲开,所以只能她上了,反正她小又是个女孩家。
瞬息之间,陆见深便明了为何陆夷光跟着出来迎接,这丫头,真是……傻里傻气的,“不过是些许小伤,哪里犯得着这么小心。”
陆夷光娇娇抱怨,“人家这不是心疼你嘛,还不领情。”
陆见深微愣,就见陆夷光已经扭了脸朝陆衍告状,“二叔您看,有我哥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吗?”
陆衍乐,“他不识好人心,咱们不理他,来,二叔瞧瞧,咱们阿萝丫头越长越标致,是个大姑娘了。”
陆夷光笑颜如花,“二叔也越来越威风了,有万夫莫敌的威风,鞑靼一见您,肯定不战而败,吓得丢盔弃甲。”
这么直白的马屁,拍得陆衍乐不可支,自己的闺女在他面前束手束脚,没一个像陆夷光这么活泼的,看得陆衍很是稀罕。
说笑着,一家人进了门。
逗了逗小侄女陆衍才想起问大侄子,“怎么受的伤,要不要紧?”
陆见深回道,“不小心剐蹭了下,不是什么大事,养几天就好。”
……
两房人聚在一块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一直到戌时半陆衍一家才离开。
次日下午,几匹骏马停在公主府前,领头那一匹通体乌黑无一丝杂色的黑马神骏无比,马背上的青年英俊不凡,身形高大健硕,剑眉斜飞入鬓角,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淡笑。
“二少爷,”门房一惊又喜,激动的推了下旁边的小厮,“还不赶紧禀报大人和公主,二少爷回来了。”
喜出望外的门房迎上来,喜滋滋地接住抛过来的马鞭,“二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公主和县主天天盼着您呢。”
“带他们下去小心伺候着,再给黑旋风,”陆见湛顿了下,每次说起这个名字都觉得羞耻,“喂点好料。”
门房一叠声应好。
走到花园的时候,陆见湛便见一道白色身影由远及近,身后缀了一串尾巴。
面对一年未见的兄长,陆夷光头一句,“二哥你怎么变得这么黑了!?”
陆夷光不敢置信地望着黑了两圈呈小麦色的陆见湛,“你都快跟黑旋风一个色了。”
陆见湛懒洋洋地牵起一个弧度,“一年不见,你怎么连颜色都辨不清了。”
采用了一定夸张手法的陆夷光不跟他一般见识,凑近了一点,痛心疾首地指着他的脸,“黑了,还糙了,二哥,你怎么了!”
陆见湛端详端详,张开五指按在她戴着帽子的脑袋上,评价,“嗯,不错,高了,还胖了。”
“瞎说,我才没胖!”陆夷光甩了甩脑袋,甩不开他的手,抬脚就踹。
陆见湛轻松避开,再按了下她的脑袋才放开她,“越大越不像个淑女了。”
获得自由的陆夷光愤愤瞪他一眼,无意间看见陆见深,立时告状,“大哥,二哥一回来就欺负我。”
不疾不徐走来的陆见深在想,阿萝这般没有男女之防,陆见湛也功不可没。
陆夷光跑向靠山,得意洋洋的甩给陆见湛一个眼神。
陆见湛:“出息!”
陆见深笑着道,“怎么不提前派人打个招呼?”
“回自己家,还要摆什么排场。”陆见湛不以为意,动了动鼻尖,“一股子伤药味,你受伤了。”
陆见深眼里的笑意凝了凝,一下子就闻了出来,看来这一年他没少受伤,“不小心刮了下,无碍。”
陆见湛扫一眼他的胳膊,一点小伤这么重的药味,倒没再追问下去,只睨了睨陆夷光,“你的靠山受伤打不过我了,你可怎么办?”
“呵呵,”陆夷光抬了抬下巴,“你打得过爹娘吗?”
陆见湛噗嗤一声乐了,“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动不动就找爹娘告状。”
陆夷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就会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不开心的摸了摸头,“我发髻都被你弄乱了。”
“在家里不用臭美。”
“我才不像你,不修边幅,丑出新高度。”陆夷光幸灾乐祸,“你等着吧,阿娘肯定要骂你。”
陆见湛摸了摸自己的脸,陷入了沉默之中,本朝以白为美。
果不其然,面对一年未见的二儿子,南康长公主的震惊与陆夷光如出一辙,“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陆见湛:“……”说好的嘘寒问暖呢?
陆家大小四个男人保持沉默。三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热闹,而陆见湛满脸无可奈何。
一大一小母女俩隔空对着陆见湛的脸指指戳戳。
“七白美颜粉敷脸不错。”
“拿珍珠粉调了鸡蛋清和蜂蜜涂脸很管用。”
“用醋洗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