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了,有人从车上下来。
我一言不发,就等着来人先开口说话——
“宋纤澄。”
我转过去,却被阳光刺得眼睛一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Teresa Hammer找你做什么?”
男人干燥的、有些烫的指腹蓦地按在了我的眼角处,然后轻轻地带走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但却没有离开,而是向下拍了拍我的脸颊。
我睁开双眼。
傅阳正注视着我,面无表情。
我好像想起来了。
我至少有一周、或者是更久一些的时间都没有与傅阳见面,同他的交流都仅仅只在微信上,隔着屏幕,几乎快要忘记与他面对面时的那种感觉。
我笑了一下,把手中的丝绒盒子塞给他。
“Hello, Nathaniel.”我甜甜地说。
傅阳把盒子打开,扫了一眼。
然后他把耳环拿了出来,塞到口袋里,把盒子随手扔进了他的车里。
我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该对他说什么?他来这里做什么?又有些情绪翻涌起来,但没有半分是能说出来的。
傅阳没有再问任何一个问题。他冲我昂了昂下巴,依旧是毫无感情的面孔,语气也冷得出奇:“上车。”
我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问道:“要去哪?”
“杭州。”他回答道,然后侧身打开了后车门,“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去吃新荣记,你不是之前一直嚷着想吃吗?”
……杭州,傅家老宅。
后车门放着一套el的彩妆和两个一大一小的盒子,大的里面肯定是裙子,小的是高跟鞋。
我望着傅阳,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傅昭也去吗?”
他的面上终于多了一层薄薄的笑影。
这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傅阳在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超乎想象的冷酷。我从来都不喜欢他这副模样,更不喜欢他这样面对着我。
傅阳的眉挑了挑,并不回答,只是指着后座再次下达了一道命令:“先上车。”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后座。这不是道选择题,甚至不会留给你思考的时间。如果我不想进去,那么傅阳会拉着我的手,把我放进去。
不能拒绝他。所以我只能无奈地钻了进去。
他这辆老玛莎拉蒂里几乎已经闻不到皮革特有的那种昂贵而笨重的味道。
里面弥漫着的香味只有傅阳身上的那股仿佛焚风般炙热的安息香。我拿起大的那个盒子放在膝上,下意识地深呼吸,瞬间整个人就犹如被他所包围。
他坐到了驾驶座上,侧过脸来看着我,说道:“快到清明了,老头把家里最近在大陆的全都喊回去聚在一起吃顿饭。”
我揭着盒盖,随口答道:“既然快到清明,那是应该吃顿饭。但是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万一我就这么丑着去吃饭,丢人的呀。”
傅阳停在我身上的目光隐隐透着无语:“你自己看看。”
我打开了盒子,随之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泛着淡淡的粼光的墨绿丝绸。
我用手指将它从盒子中提了起来,那熟悉的、浓郁的的颜色在我的面前流淌,如热带雨林般艳丽,又杀机四伏。
我注视着它,仿佛还能嗅到残留在其上的玫瑰香气——
……是我的旧裙子。
我猛地抬起眼来,目光直直地撞入了傅阳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收获。他终于翘起了嘴角,望着我的眼中所含似乎毫无波澜,却又藏着些什么。
傅阳永远都是这样,不可捉摸。我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怒火几乎在一瞬间将我烧了起来,我冷笑,将那条裙子放回了盒中,冷冷地问道:“傅阳,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阳轻轻地笑了笑,金钱豹那副危险而又摄人心魂的模样终于归于原位。他逆着光,明明还可以看清,可我却根本无法窥探到分毫。
“这不是回家吗?回家就要有回家的样子。”他指了指那条绿裙子,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愉快,“妹妹,喜欢我的领带吗?”
——他的领带也是墨绿色的,别无二致,简直是天作之合。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心脏在我胸腔内跳得厉害。
傅阳打算做着什么?
可我对着他的眼睛,突然不想再深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