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憋不住，捂着嘴角抿起嘴偷笑。

看清了纸上的字，斗鸡眼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憋出一句：“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错信了兄弟，冲撞几位了。”他倒是能屈能伸，先前气势嚣张，但现在认错也最快，“小的自己赏自己几个嘴巴，还望夫人们高抬贵手别报官，兄弟几个正要参加明年乡试，这事闹到县老爷那儿可使不得啊。”

他身后几个兄弟，见状纷纷低下头，连声道歉。

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

甘棠正要教训教训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童生，余光中却见张婆子牵着几个奶娃娃正要偷溜，脚下一动，便用铁锹将她们去路挡住。“张婆子，这是要去哪？”

张婆子见偷溜不成，反躺在地上打滚，“反正我家栓子是没了，我老太婆是不活了……哎呦，腰痛腿痛，到处都痛……”

事情都闹到这个份上，索性便查个清楚。“是谁第一个发现栓子丢了的？”甘棠冷静道。

“是翠翠。她一大早起来就看见栓子的被窝里头空着！”

那个叫翠翠的小姑娘被张婆子猛然推到前面，吓得魂不守舍，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一双大眼睛盈满了泪。

甘棠不忍心逼问一个小姑娘，暗暗将秋三娘拽到身边，低声问道：“最近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小孩子爱凑热闹，但大人总不让去的活动？”

“村里哪有什么新鲜玩意——”秋三娘说到一半，话突然止住，“倒是怀县城今晚办傩戏灯会……”她话还没说下去，甘棠心里已明白大半，正要转身吓唬吓唬那孩子，却听到翠翠哭道：“栓子不让我说出去，他不让我说，呜呜呜……”

张婆子脸上尚挂着错愕，难以置信地问翠翠：“你说什么？”

“栓子是凌晨偷跑出去的，被我发现了，他说要去县城玩，晚上就回来，还让我不要说出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翠翠又羞又急，将整件事交待了个明明白白。

这一下真相大白，张婆子的腿当下便软了，带着身边的奶娃娃，齐刷刷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一下下给她磕着响头。

“是我老太婆错了，不该怂恿大侄子来找小娘子的麻烦，求求小娘子别报官，我老太婆吃得这官司，大侄子可吃不得啊。”她磕得又快又急，不过几下，额头便在石板地上磕出了血印，足见用力，“栓子丢得突然，我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望小娘子开开恩，饶了我吧……”

张婆子哆哆嗦嗦从鞋袜里掏出二两散碎银子，血痕泪痕糊了满脸，跪着爬到甘棠脚边，放下银子又双手合十拜了拜，“大侄子砸坏的东西我来赔，求求小娘子，求求了。”

“不够。”甘棠冷淡道。

黑结巴见状，第一个从兜中扒拉出碎银，也递到甘棠面前，“我这儿还有些。”

他身边的兄弟面面相觑，斗鸡眼也是个义气的，见甘棠始终不动作，挨个到各个壮汉面前搜罗银两，凑足了一大把散碎银子，交到甘棠手中，“我们砸坏了不少东西，不劳烦大人们，我们兄弟几个来收拾，这些银两小娘子便收下吧，权当兄弟几个孝敬您了。”

他这话说得恭敬，银两确也不少。甘棠看着张婆子满脸是血，先前心中还充满怒气，此时却也不愿多加为难了。

【主线任务一：为薛府积累财富（30/1000000）】

【恭喜宿主！万里长征始于足下，离目标又近一步喽！】

系统的声音贱兮兮的，甘棠一想到这是前院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赔偿款，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

这大早上的闹剧算是彻底熄火，翠翠领着羞愧的张婆子去县城寻栓子，斗鸡眼等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忙活了一早上，终于将前院收拾妥当，甘棠倚在门边看着他们鱼贯而出，斗鸡眼临走前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娘子，你那夫君什么来历啊？多半得是个举人吧。”

他挠了挠头，“也别笑我没见识，我和张婆子她大侄子都是临村的，考乡试也考了不少年了。私塾里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但字写得那般好看的，也就他一个。我们那私塾的先生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秀才，字还没您夫君一半好看。”

甘棠沉默片刻。

说实话，看到薛时字体的一瞬间，她也吃了一惊。她先前以为这傻子并不识字，可薛时不仅仅是识字，还偏偏写得一手好字。学字是个苦功夫，非从小练就不可得，可听裘簌簌的描述，薛时从生下来就是个傻的……

见甘棠不回复，斗鸡眼顾自挠头笑笑，带着那帮壮实得不似读书人的兄弟们，踏上返回临村的路。

将门重新拴上，甘棠的手落在插销上，静静思考斗鸡眼方才的话。余光中见秋三娘神神秘秘地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把东西。

“棠儿，今晚一同去县城里看傩戏吗？”秋三娘娓娓道来，“这帖子是老爷还在时送来的，现下老爷虽走了，但帖子还能继续用。我和柯娘子盘算着带着两个孩子去长长见识，那傩戏班子七八年才来得怀县城一次，咱们一家子去看看。”

“好啊。”甘棠当场便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