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痴死水般的目光动了动,有如古井中被投下了一粒碎石,眼前的黑暗仿佛与他无碍,他的目光,穿过重重黑幕,径直落在男子战栗不堪的身形上。
空中的煞气浓郁到极致,似乎要凝结成实体,可行痴僧所处的位置却是丝毫没有受到侵扰,他的眉额间透出五彩成轮的光芒,凡是那光芒投射到的地方,煞气尽消。
“怎么可能!”
男子尖锐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周身的煞气如潮水一般急速衰退,他低头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躯体,本就几分虚幻的身形显得更为透明,躯体之上,甚至还残留着几个透明的光洞。
一团白柔的光在他残破的身躯内游走,并在大肆破坏着它去过的地方,男子尖锐的声音中满含痛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仿佛有着一股烈焰,外相如烛火的柔和,却犹如洪水猛兽,无情吞噬着自己的身体。
男子的身体被破坏得千疮百痍,那些伤处均是残留着一抹柔光,伤口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
弥漫的煞气被尽数吸取到体内,用以压制住体内游走的白光,他竭尽所能终于将那缕光束逼至角落,男子运用起全身的力量,一团浓厚成实质的漆黑光团将白光包裹,而后排到了体外。
随着白光的消失,他伤口处的光芒也均是消散,一切事罢,他望向远处的眼神中流露出后怕,身形下意识往后退去。
而他眼神的落处,则是一尊完全闭合的偌大莲台,九片白玉般的莲叶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浑然天成,表面流转着淡淡的莹白。
叶寒与林婉儿则完全被囊入其中,身形没有丝毫的显露。
“你究竟来自何处?地府之中决计不会有你这等煞气的人物存在。”行痴淡淡扫了一眼仿佛生根于地的莲台,先前的猜想更确定了几分,眉宇间的五色光彩消失,神色转而淡然,再没之前的谨慎,他的心境,再次恢复到了古井无波、一潭死寂的状态。
“佛家自诩神通广大的六神通也会有后继乏力的时候么,亦或是老和尚你的道行不够,这才来询问于我?”男子稳住自身的伤势,眼神依旧不驯,嘴角流露出嗤之以鼻,只是那过分嗤笑的模样却有些让人费解,他似乎……很厌恶行痴,或者说是很反感佛……
“你的前世……”并未在意男子话中的讥讽,老和尚浑浊一片的双眼中划过一道异光,单手捻成一个无比怪异的姿势。
“你闭嘴!!”
行痴话还未讲完,男子如被击要害,脸色瞬间冷下,眼眶睁裂,血丝密布,黝黑的手掌紧握成拳,等到再松开的时候已是布满五道紫黑的勒痕,方才消退的煞气冲天而起,气势远非之前所能比,方圆数里如同遮下一张黑色的帷幕,再无一丝亮光,黝黑中,陡然出现一丝血红,而后便如水中混入的一滴墨水,兀自弥漫开来。
“狠戾凶恶的外相之下,实则亦不过一毫无出路的可怜人矣”行痴自顾说着,手指捻成的怪异姿势恢复原样,对男子的警告似乎充耳不闻,枯老的面容上流露出同情。
“我……让……你……闭……嘴!!!”
男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眼神暴戾,像极了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当他看出了行痴脸上的同情时,他的身上赫然流露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气,血红色的烟雾中,男子的身形瞬间消失,而行痴的面前则是多出了一柄漆黑的枪矛。
男子的武器似乎与他周身冰冷的气势并不一致,赫然是集杀伐、霸道、凌厉于一身的百兵之王。
枪身之上凝聚着浓浓的煞气,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百兵之王该有的霸气,而在行痴的眼中,长枪在手,他面前被触及伤口而暴走的男子则是完全呈现出另一股截然不同的神态。
电光火石之间,冰冷的枪芒已至行痴面前,行僧身形暴退,眼中浑浊不再,枪矛却如影随形,牢牢盯住老僧的眉心,并在一寸一寸地逐步逼近。
行痴甚至感觉到了眉心之间的寒意,枪矛却一如既往,突然,行痴神色一变,暴退的身形陡然加快,只一瞬之间便移到了数十米之外。
期间没有丝毫停顿,一切是显得那么地顺其自然。
只是他还完全放松下,眼前便再次出现了一道凌厉无比的枪芒,他只顾得将脸稍稍一侧,而后躲了过去。
脸上的划痛让行痴眼中光芒动荡,似乎在惊讶着自己竟没有躲过,那副惊讶的神色更是让一招得手的男子嘴角边的嗤笑重了几分,手中长枪一甩,整个人的气势攀升到了极致。
“老和尚你的神境通看来还未修炼到火候,出手的速度有些跟不上啊。”
闻言,行痴将目光转移到了他手中执的那杆黝黑的长枪,沾染了血液的长枪隐隐渗出一道血芒,漆黑枪身的反映下,血迹殷红得近乎妖艳,阴森的气息翻滚,很快血迹被蒸腾。
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虽然你的血不合孤罗的胃口,可你还是会死在它的手上。”念及行痴窥探出自己前世时流露出的同情,他心中生出的杀意如何也止不住,竟然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最令他的无法忍受,他的眼神让自己又想起了自己永生难忘地痛苦。
那是他不愿、不忍、不舍提及的回忆,久远地甚至连自己都忘了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可原谅!!!”
歇斯底里的嘶吼伴着凌厉无匹的招式,男子只在一瞬间便没了踪迹,一道幽灵般的黑色闪电出现在了行痴的面前,似乎要将整个空间扭曲,无匹的枪势下是几近凝成实质的恨意。
盛怒之下,男子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此刻他满脑中的想法只有一个——杀!将面前假仁假义无情撕裂自己伤疤的假和尚彻底撕成碎片!正如那梦中沉浸许久的酣畅厮杀。
枪身的漆黑仿佛将天幕都添染,周遭的一切完全陷入黑暗,再无一丝光明,除了将叶寒和林婉儿包囊起的九叶莲台,周边的黑寂于它似乎无一丝纠葛,依旧散发着盈浅的银辉。
行痴只是无比淡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黝黑枪芒,仿佛生死一线的人并非他自身,他的眉额间透出一丝光亮,初是淡金,进而变为五彩,而他的身后,赫然出现了先前的五彩光轮。
光轮散发出的光芒形成了一道屏障,那道屏障在男子凌厉的攻势下显得相当薄弱,摇摆不定,就像是处于狂风暴雨中的一株小草,渺小的不值言语,暴雨的冲刷,狂风的席卷,只是任凭怎样的折磨,它的根却始终深扎于地下,坚毅有力。
漆黑的枪芒最终与那看来异常弱小的屏障狠狠撞击在一起,并没有出现预料中冲天的轰鸣,行痴身前的屏障停下了摇晃,势要撕裂一切的枪势也定了下来,一切显得那样平静。
男子的瞳孔缩如针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