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枪矛般的尖锐的脑袋突兀地出现在草中，鲜红的分叉信子来回吞吐，颜色却艳于其自身该有的程度，缠在一起的蛇身之中赫然是一只生有漂亮羽毛的山鸡，体型也算不上小，但与那紧紧缠住它身体的蠕长蛇身而言，则显得有些渺小。

巨大的缠力使得山鸡嘴中流出鲜红的血液，也许是因为勒得太紧，山鸡口中的唾液无法下咽，混着体内溢出的血，浅黄白色的喙边挂着一道粘稠的血线，伴随着那蛇身的逐渐收紧而摇晃不已，时不时划过身下的草叶。

很快，徒劳微弱的的反抗停止了，山鸡的身体变得逐渐僵硬，甚至嘴边衔着的血线也变得冰冷凝固，只是蠕长的蛇身之上，那抬起的脑袋并没有低下，品尝自己的开胃小菜，相反，它那三角形状尖长的脑袋没有收回不说，甚至还刻意抬高了些，渐渐的，那盘缠在一块的身躯舒展开来，山鸡僵硬的尸体落在一旁，却丝毫没有引起将其猎杀的家伙的兴趣。

（山鸡：“唧唧，不吃还把我勒死了，丫死的真冤……”）

（许久不见正不知在哪儿胡吃海喝的依儿：“咯咯咯咯咯才是你该发出的声响，唧唧是本小可爱的专属叫声。”话说那谁，能不能不要在本小可爱的明名号面前加那么多无用的前缀的说。再者，你才腐败胡吃海喝了！！！）

半人高的蒿草中，一个格外突出的尖长脑袋逐渐升高前行，最终它的全貌尽数展露，却是前几日重伤濒亡的苍青巨蟒，与前几日的状况相比，它的情形已是好转了不知多少，躯干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已然痊愈，只剩下一道白浅的印子，如若不仔细观察，简直看不出此时中气十足的它前几日却是临近死亡。

昂首注视着天上的异样，升起的身躯越来越高，最终一双竖立的瞳孔落在龙云之上，依那视线望去，它似乎是在与盘桓半空中的云龙对视，或许说是与龙形云带中异常明亮的两点亮光相对视。

渐渐的，苍蟒抬起的眼眸中出现了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情，像是众多情感糅合在一起，很难想象，纵使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灵物，纵使体型壮硕非凡，甚至有些瘆人，可终究不过是一条蛇，一条不懂人言、难吐人言生性冷血的蛇，在它冰冷的眼中，竟会出现这样难以描绘的复杂情感，复杂得甚至人尚且不如……

在与空中的光点对视之时，它宽硕的身躯却在不知不觉间主动攀升，地上的躯体由大多数变成一半，再变成三分之一，蓦然间它立起的身躯一阵战栗，战栗幅度之大，甚至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受到了影响，都在不自己的轻微抖动着。

云巅之上，一股足以让人心魂俱裂的威压凭空而下，垂直倾向天幕之下的任意事物，这一刻，草泽山川，万物生灵五一幸免，均受到了那股自云端倾泻而下的沉重威压，平如镜湖的湖泽之上，镜面遽然破裂，不但如此，甚至无比广阔的湖面之上竟被生生压下了数米，浩浩天威之下，弱小的生灵在瑟瑟发抖，入云的古树冠盖沙沙作响，青笼的叶片自空中坠落，数目之多，仿佛整个天空中下起了一场碧绿色的暴雨。

一声响彻半空的重物坠地声响起，像是暴雨夜中凭空出现的响雷，却是高高扬起的苍蟒，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是高手手中的长鞭，重重得抽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响亮之中夹着一声煞是痛苦的嘶吼。

重摔之下，惊起了漫天尘土，当尘土散去之时，视线之中，一段蠕长的身躯上数不清的伤口，汩汩的血液流出，很快便浸湿了土地，苍蟒摇了摇头，似乎被摔得有些晕头炫目，片刻之后，便又重新振作起来，尖锐高扬起的蛇首不屈的擎在空中，仔细地看去，它努力扬起的身躯没有一处不在颤抖，即使这般，它与空中龙形云带对视的双眸中仍没有一丝退却，相反，它冰冷的眼神中竟生出了一种狂热，只是身躯不过上升了数米，便又被重重地砸下，力度远胜之前。

仿佛空气都要静止，压抑的气息让先前下降的湖面再次沉了几分，水面上如同煮沸一般，冒起阵阵翻腾的气泡，空中落下的叶片也不再是整片的形状，叶片之上沿着叶脉生出道道裂痕。

一声无比凄厉的嘶吼自苍蟒口中传出，血淋淋的伤口旁鳞片脱落了一地，虽然艰难，它躯体的升起却始终没有停下，从最初升高的数米，到三米，再到一米，再到蛇首刚刚抬起，在这经过中，它的身体被一次又一次的压下，力度也一次比一次大，升腾的尘土也是越来越多，它爬起的频率也越来越慢。

不知何时，空中已是碎叶遍布，偌大的树冠已变得光秃一片，圆圆的轮廓消失不见，只剩下没了绿叶遮挡而显得驳乱不堪的枝桠交在一块，不仅如此，那杂乱的枝桠也仿佛被削平了一般，切口称不上平整，反倒像是被巨大的蛮力硬生生的掰折造成的。

一个战战栗栗、鲜血淋淋的脑袋缓慢抬起，抬起的速度与之前攻击叶寒时的迅疾相比，慢了何止百倍千倍，不知努力挣扎了多久，身受重创的苍蟒再一次诠释了何为百屈不挠，一阵无声的风吹过，天端的龙形云带似是随风而舞，同时，一阵肉眼难以察觉的波动逐渐靠近了竭力抬起头颅的苍蟒。

伴随着波动的逐渐靠近，苍蟒的身上发出一阵诡异到极点的声响，它身上的鳞片逐片脱落，露出了白红的嫩肉，伴随着鳞片脱落，原本鳞片覆盖的地方大片的血滴落下，与半空旋舞的叶末混在一起，一同构造出了一副凄惨且妖艳的景色。

苍蟒的头颅再一次无力地坠下，激起了少量的尘埃，竖起的眼眸缓缓闭合，在完全的闭合之前，它的视线，它的眼神，一如既往，始终偏执地盯着青冥中的光亮。

狠戾，挣扎，绝望，不甘，充斥在它最后的视线中，它坚硬的躯体早已破损不堪，血肉模糊，大片洒下的血滴甚至将它身下原本土黄的泥土染成了阴沉的暗红，蛇信子半死不活地搭在无意识张开的上下颚之间，粘稠的血液混着垂涎滴落在地。

一团浓绿色的光团自苍蟒半张的口中飘出，而后正好悬在苍蟒与空中亮点的中心，明明呈苍茫云白色泽的龙躯在光团出现之后，竟诡异地变为无色，甚至形状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磅礴令人不敢直视的龙形，唯独不变的，是那空中光芒愈演愈炽的两点。

虽是无色，可空中两点莹亮透出的光芒在透过苍蟒口中溢出的绿色光团之时，那光团之上却是凭空衍生出道道金线，先是由内而外，最终彻底将光团包裹，金碧交错……

……

“刚刚震耳欲聋的响声，错觉吗？可明明又显得那样真实，亦或是只是灵脉形态变化其中的灵气动荡顺带发出的异响吗？”

楚歌脸上一阵又一阵地狐疑，秀气的眉毛微微凝在一起，手却一直并未脱离背上的布囊，思索间纤细的手指在布囊的扎口处一直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

“这等天地浩瀚之景，生得几回见，奈何再过华丽绮美，终究是免不得消逝而去的结局，这世间，究竟是什么才是永恒？”楚歌来回抚摸的手掌没来由地停下，唏叹万千的思绪中忽地出现了一张堪比仙颜的嫣容，想起容颜主人片刻不愿离开的秋水眸光之后又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停下的手掌再次抚动，落力却重了几分。

“或许，那便是你的永恒，只是现在的你还未看懂，否则也不会有那样荒谬的做法了。”

目光收回，楚歌看着叶寒，却发现他忽然入了魔一般，痴痴地望着半空。

“灵脉衍生之龙云已经消散，还有什么值得瞩目之处吗？”顺着叶寒的目光，楚歌将视线再一次转回，却发现一切与先前一样，并无什么异常之处，若非要说的话，只有空中愈演愈盛的两点透亮。

等等！！

望着那一直存在的两点，光华愈见炽烈的光点，楚歌脑中一阵轰鸣，感觉到莫名的熟悉，如同在哪里见过一样，他这才发现那光点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匀称，就像是，就像是人的双眼一般。

双眼！！

楚歌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叶寒，他的双眸已是不知什么时候浸染上一层神异的金黄色泽，甚至瞳孔也微微放大，而眼睛的聚焦之处，赫然是空中的光点，两者竟无比巧合地重合在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