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盛思夏说完,空气中有长达一分钟的静默。
或许是因为窗外雪花飘散,车内的沉默,并不让人尴尬,反而多了几分电影默片的浪漫效果。
尤其是当盛思夏反应过来,她为了转移话题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后,倒是宁愿傅亦琛没听见,或者干脆不要回答。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网络上又开始转发锦鲤,希望新一年愿望成真。
盛思夏默默在心里许下愿望。
明年一定要改掉嘴巴比脑子快这个毛病。
她正苦恼地发着呆,突然感觉车子停下,抬头一看,并不是红灯。
傅亦琛把车停在路边。
“怎么不开了?”盛思夏不明所以。
他压抑着呼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说,“可以。”
“可以什么?”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盛思夏没明白。
傅亦琛朝她看过来,眼里的黑色越发深沉,“你刚才不是说要吃我吗?”
这个啊……
盛思夏为难地搓了搓手指,“我只是今天新收了一套表情包,想要发给你欣赏一下而已,没别的意思,呵呵。”
聊天止于呵呵。
她说完,就看见傅亦琛眼神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启动车子,往盛思夏公寓的方向开去。
怎么说呢,虽然同样是沉默,但这一回,明显和刚才不同。
雪花扑簌而落,飘在窗户上,盛思夏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浪漫,冰天雪地,都比不过傅亦琛的侧脸那么冰冷。
他生气了。
一个情绪控制能力一流的人气成这样,原因好像就是因为盛思夏。
她不安地在座位上扭了扭,搓着手指,望着后视镜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主动开口哄他,“亦琛,我们去吃烧烤吧~就去你给我带夜宵的那家。”
“关门了。”傅亦琛非常吝啬的回了她三个字。
哦对,现在已经八点多,那家店已经关门了。
盛思夏想起来,那家店老板非常任性,每天只营业几个小时,平时爱开就开,不爱开就不开,十几年来菜单都没变过,不买营销不开分店,生意照样火爆。
正是t来中国找前女友的那天,她带他们去过。
当时在饭桌上,盛思夏跟他们提过这家店的规矩,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傅亦琛竟然还记得。
“你还记得呀?”盛思夏伸出手指,撒娇般地戳了戳傅亦琛的手臂。
好结实。
隔着西装都能感觉到。
难怪每次把自己抱起来都那么轻松。
傅亦琛看也不看她,“我不像你。”
盛思夏:“……”
这话就说得过分了。
“我怎么了?”
“要听实话?”傅亦琛冷冷地说,“听了别不高兴,又跟我发脾气。”
盛思夏咬了咬唇,“你讲,我不发脾气。”
才怪。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傅亦琛讲了什么难听而且无中生有的话,她一定会记仇的。
傅亦琛说:“出尔反尔,颠三倒四,不讲道理,不负责任。”
说到最后那句“不负责任”时,盛思夏好像听出了一点委屈。
这话很难听。
但好像有点根据。
盛思夏想冲他发脾气,却找不到理由,好像连生气都不应该。
她郁闷地低下头,像是只犯了错被教训了的小兔子,自顾自生着闷气。
脸颊红红的,在开着暖气的室内闷久了,加上莫名的尴尬。
“怎么不说话了?”看盛思夏这么低落,傅亦琛又禁不住心软。
盛思夏孩子气地揪了揪自己的衣服下摆,嘴里像含了糖,含糊地说:“说什么说,反正我出尔反尔,颠三倒四,不讲道理,还有……”
她有些忘词,正在歪着脑袋努力回忆,傅亦琛提示道:“还有不负责任。”
还敢说呢!
盛思夏瞪了他一眼,嘴巴翘得老高。
望着她孩子气的表现,傅亦琛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头发。
“别像摸狗狗一样摸我!”盛思夏抗议道。
傅亦琛及时纠正:“不是摸狗,是摸小猫。”
那种傲娇又慵懒的小猫,开心时伏在人们的膝盖上,心情好了才会让人摸摸肚皮,不开心了就躲起来,要是强行去抱,她就呲牙咧嘴地给人一爪子。
“既然我那么坏,你干嘛还要理我?”盛思夏说。
傅亦琛嘴角上扬,“是挺坏的,刚才真的不想理你。”
“就因为刚才那个表情包?”
他摇了摇头,向盛思夏解释,“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当真的,但你好像不是这样。”
说着,傅亦琛牵住她的手,一下下温柔地抚.摸她的手指。
盛思夏没有戴戒指的习惯,手上空落落的,傅亦琛觉得缺点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其实她也不是开玩笑。
不是说,所有玩笑话,都是不能直说出口的试探吗?
傅亦琛放慢车速,“你怎么?”
盛思夏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说:“我刚才只是想转移话题,不是故意的。”
也没有骗你。
快听听她心底的声音啊。
傅亦琛要是像韩剧的男主角那样,拥有超能力,能听到别人内心的声音就好了。
那些难以启齿,羞于开口的心思,就不会被曲解。
“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傅亦琛想起刚上车时他们聊的话题,那时候盛思夏好像不太高兴,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在想,圣诞节去见你家人的事。”盛思夏还是说出来了。
傅亦琛皱着眉,“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又要反悔?”
他手上力道加重,捏着盛思夏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不是不是,我没反悔,”盛思夏急忙安抚他。
傅亦琛松了口气,语气放柔,“那是因为什么?”
盛思夏缩在座位上,手指不安地抖了抖,却被握得更紧。
她说:“我紧张。”
“紧张什么?”接着,傅亦琛想了想,露出释然的表情,“你是怕我家人不好相处?”
“那你家人好相处吗”
盛思夏想着,傅亦琛这时候肯定会为他家人说话,让她安心,到时候一定会宾至如归诸如此类。
谁知道傅亦琛却说:“不知道。”
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有人这么安慰人的?可傅亦琛的表情是一贯的认真,并不像在跟她开玩笑。
盛思夏哑口无言,好半天,才郁闷地说:“那我不去了。”
她可不像傅亦琛那么好的心理素质,面对盛宛文明里暗里的刁难还能若无其事,从容不迫的面对。
“去。”傅亦琛言简意赅,语气却不容置疑。
“不去。”盛思夏脾气上来,浑身都要炸毛了,她试图抽回手,却反被握住,朝前一拽,扑到傅亦琛身上。
被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包围,像是清爽的须后水味道。
“他们好不好相处,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思夏望着傅亦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傅亦琛抬起她的下巴,“反正你又不需要跟他们相处。”
“嗯?”
傅亦琛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地说:“你只要学着好好跟我相处就行了,别天天气我。”
她心里一动。
傅亦琛从来没有花俏的情话,但他的话足够真诚质朴,就像他说的,从不撒谎。
这就是最动人的话。
“我们相处得已经很好了。”盛思夏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像被猫舌头刮过,有着男人特有的生硬,却很温柔。
雪越下越大,盛思夏放弃了吃夜宵的想法,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现在时间还早,点上一份外卖,叫杯热奶茶,洗过澡,他们可以窝在沙发上看一场浪漫的电影。
天算不如人算,傅亦琛把车停进车库里,牵着盛思夏走进公寓楼,却在大堂见到一位不速之客。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婴儿蓝羽绒服的小个子。
她一见到他们,就腾地站起来,哭唧唧地扑到盛思夏身上。
“夏夏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呜呜呜呜……”
还好傅亦琛扶着她,否则肯定要被这力道撞得倒在地上。
盛思夏有些懵,“许茵茵?”
“我等你好久了,”许茵茵像只小动物一样呜呜呜地,“他们不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