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寻仇
夜出奇的黑。
村头荒郊野外的田地里，一座新堆的坟头掩映在一片乱坟茔中，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醒目。一条高大的黑影正孤零零地站在半人多高的荒草丛里。
“爹、娘！”
“扑通”！黑影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坟头前。
“爹、娘，恕孩儿不孝！不能给你们披麻戴孝、超渡守灵！爹、娘，恕孩儿不忠！不能请你们风光入土、棺木厚葬！”黑影说着便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远处黑压压的山谷中不时传来几声凄惨的狼嚎，更平添了几分悲怆的气氛。
“爹、娘，你们等着，孩儿很快就会来陪伴你们的……如果孩儿此次大难不死，一定给你们二老重修坟庙，刻碑立传。让你们留芳百世，名垂万年！请爹娘在天之灵保佑……”黑影说完，便将身子伏在地上，当、当、当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茫茫夜暗之中。
一座宽阔雄伟的院落静静地耸立在村子中间。
高大挺拔的门楼足有一丈多高，在黑夜的笼罩下仿佛如地狱一般阴森，让人顿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透过皎洁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几名头戴棉帽的身影正袖着手在楼台上面象幽灵似的来回晃动着，身后背着的‘汉阳造’在冰冷的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芒。门楼下面的横梁上挂着两盏硕大的红灯笼，在寒风中左右摆动，发出一阵惨淡的光芒；两扇厚重的黑色铁皮大门紧紧的关闭着，象一对黑洞洞的眼睛阴森可怕。大门两旁蹲立着两尊怒目圆睁、张着血盆大嘴的巨大石狮子，更是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胆战心惊！这个地方崔命硬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牛崔洼村大财主牛志起的牛家大院！也是他崔命硬童年的地狱！它建造得不仅气势磅礴，更是坚如磐石，就是在方圆十里八乡也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豪宅。牛家大院正处在整个村子的中间，在周围破旧低矮的土坯房的衬托下，更加显得高大雄壮。它的主人牛志起更是富甲一方，在整个章丘县城也是有名的富足大户。
崔命硬趴在一处土坯房的墙根下远远的仔细观察着。他没有料到牛家大院夜里戒备的还如此森严。看着墙头上来回走动的家丁，望着高大坚固的院墙，他心里面不由地着急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焦急的目光，慢慢握紧了手里的拳头……。月亮悄悄地爬过了树梢，惨淡的月光照在光秃秃的树上投下了一片斑驳的阴影；土坯屋顶上的杂草被寒风吹得四下摇晃，发出一阵阵呼呼声响。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茫茫夜暗里，仿佛阴间一般的凄惨寂静。崔命硬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爹娘惨死的一幕……耳边传来了妹妹那撕心裂肺般的喊声……他睁大了血红的眼睛，手里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天已经到了下半夜。
西北风吹得却更加欢实了，打在脸上象针刺一般生疼。门楼上的家丁也渐渐的放慢了脚步，个个把头缩进了脖子里……。崔命硬突然从墙角站了起来，猫着腰沿着土坯屋投下的巨大阴影，飞快的向高大院墙靠了过去……。
院墙全部是清一色的方条石头砌成，光滑平整，足足有三米来高。崔命硬试图爬上去，但都滑落了下来。他有些不甘心，便将身子贴在墙壁上小心地向前挪动着脚步……终于在院墙的拐角处发现了一棵弯脖子大槐树。大树有腰身一般粗，离院墙还有五、六米远的距离。光秃秃的树冠十分发达，从空中伸向了四面八方。在黑压压的夜里，就象魔鬼的利爪，阴森地让人害怕。崔命硬抬头看了看，心里不由的一阵惊喜。他向上提了提棉裤，朝手心里面吐了几口唾液，双手使劲抱紧了粗大的树身，噌噌几下，便象**一样敏捷地爬上了树杆。他双脚骑坐在树杈上举目向院子里望去：整个牛家大院静悄悄的，完全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只有门廊下的灯笼闪着微弱的光芒，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崔命硬判准了方向，顺着结实的树枝向墙头爬了过去……
“叭”。 崔命硬从树杈上纵身跳到了宽厚的墙头上。他立即伏下身子，紧张地侧着耳朵听了起来……在确定没有动静后，就象一只野猫沿着墙头向前院飞快地爬去……突然，一名家丁缩着脖子从墙头上的阴影里闪了出来，慢慢的向这边走来……。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崔命硬的心一下悬在了嗓子里，他急忙沿着高大的院墙滑了下来……身子重重的落在了墙跟下的草丛里，发出了一阵响声。他迅速趴在了墙跟下，屏住了呼吸，睁着两只惊恐的眼睛向四下张望起来。墙头上的家丁显然是听到了动静，急忙停住了脚步从肩上取下了‘汉阳造’拿在了手里，缩着脖子向院子里瞅了起来……西北风发疯似的咆哮着，吹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只有几声狗叫从寒风中隐隐传来。家丁骂了一句，重新背起了‘汉阳造’，缩着脖子继续慢腾腾地向前走去……。崔命硬望着渐渐远去的家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起手用袖口擦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凭着前些年的记忆向牛志起的居所悄悄爬去……。
偌大的前院一片漆黑，只有门廊下的几盏灯笼发出一缕微弱的光芒。崔命硬伸手摸了一下固定在腰间的菜刀，然后猫着腰向一排窗门朝北的房屋摸了过去……。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靠中间位置的一间屋子跟前，轻轻地用手指把窗纸戳开了一个小洞，将眼睛紧紧贴在窗棂上向屋子里张望起来……屋子里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透过墙角火炉发出的微弱火光，才能隐隐约约感到屋子里的讲究和阔绰……。他慢慢地来到门前，把耳朵轻轻地贴在了门板上，屋子里面依稀传来一阵轻微的鼾睡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