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老宅里,杜秋蔓正好也在盘账。她们从京城带来五百两银子,来到昌平后,大大小小的开销,如今只剩下三百五十多两。最大的一笔支出是修缮老宅,花了八十两,足够在昌平城内买下一个两进的院子了。
杜秋蔓又算了算府里的开销。
清溪书院一年束脩便是十两银子,若吃住在书院,还得再加五两。日常的笔墨纸砚一月就需要二两银子。府里吃的米与菜都是庄子上产的,但茶叶需要额外去买,有时也会在外面买些新鲜的吃食与水果,再加上江氏的补品,府中众人四季的衣裳首饰,下人们的月钱等等……府里一月的基本开销就要花掉三十多两银子。
待杨明昭在书院读书后,还会有人情往来,相关的考试费用。三百五十两银子,只够他们在这里勉强生活一年,要是遇到紧急的事情,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用。
还好她有叶氏留下来的的产业。
杜秋蔓合上府里的账本,对江氏道:“姨娘,依照规矩让几个掌柜将今年前三月的账本交来吧。”
两日后书坊孙掌柜,知味轩陶掌柜,绸缎庄胡掌柜均来到老宅。会客的花厅里已摆上了屏风,江氏带着杜秋蔓端坐在后面。
三位掌柜互相对视一眼,孙掌柜心里有愧不敢先说,陶掌柜一向机灵不愿冒头。胡掌柜见无人与他相争,便道:“老小儿胡忠年拜见大小姐。”
他说完后,孙掌柜与陶掌柜这才跟着一并行礼。
三人将账本交上。江氏道:“胡掌柜先留下,孙掌柜陶掌柜二人去偏厅喝茶。”
待孙、陶人离开,胡忠年道:“去年岁末,绸缎庄结余白银三百两,遵照夫人的吩咐,已将二百两兑成银票送入京城府中,剩下一百两留在铺中以做周转。如今正是春蚕吐丝,现已支出八十两向农户与织女们收购蚕丝与绸缎,还余二十两用作日常开销。”
杜秋蔓翻看着手中账本,他所说的与账本倒是一致。但胡忠年是绸缎庄第二任掌柜,米氏的心腹,杜秋蔓对他的话在心里打了个折扣。
第二位是陶掌柜。
“这几年年景不好,天灾连连,去年又是大旱,粮食歉收,连带着县城内所有的酒楼收成都不太好,知味轩勉强在个不赢不亏。去年岁末,知味轩结余白银一百两,换了五十两银票送入京城。”
杜秋蔓忍不住插嘴:“酒楼还剩五十两?”
陶掌柜不急不忙道:“酒楼不比旁处,我们掌着吃食,如今什么都不比粮食重要。五十两银子其中有四十两都是用来购入米粮的,毕竟庄子在县城外,万一出什么事,城门大关,里外不通,所以城内也得多多存粮以防万一。”
杜秋蔓沉思,挥手让他退下,心里却在琢磨绸缎庄与知味轩之间的差异。
江氏道:“蔓姐儿可是累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不用。”杜秋蔓收回思绪,“让孙掌柜进来。”
孙掌柜一进屋直接跪下。
江氏吓了一跳:“孙掌柜,您这是如何?赶紧起来!”现在这个时代封建礼教还没有达到明清那么鼎盛,无论男女跪拜皆是大礼,轻易不行。
“老小儿对不起大小姐,没有将书坊经营好,请大小姐恕罪。”
杜秋蔓方才将账本已看完,便道:“孙掌柜你先起来,我并不怪你。”
此刻江氏拿过账本,惊了一身冷汗:“怎么亏了这么多。”
孙掌柜垂头,惴惴不安:“去年年初城东的瑞宝堂纸坊将中等纸由原来的一尺一百文涨到了一百五十文,上等纸更是从一百五十文涨到了二百文。纵然我们大量买进,也只是便宜了五文钱。印书用的纸几乎都是从瑞宝堂纸坊进的。我本想去隔壁县找旁的纸坊,却没想到离我们最近的县内的纸也是这个价。一番打听后才知道,这瑞宝堂换了东家。新东家是州府黄刺吏的妻弟柳宝斌,金州下四个县稍大规模的纸坊都被这位柳大人给收了。想要便宜的纸,只能去其他州府,但这样一来路费也要耗费不少。去年时,书坊里还存了不少纸,如今纸都已快用完,只能硬着头皮去买新纸……”
后面的话孙掌柜也说不出来了,本以为买了新纸印出话本能卖得出去,但纸涨价,书也跟着涨价,根本就卖不出去几册,只能亏在家里,前后一共亏了五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