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美国作家哀叹云山之战—“最寒冷的冬天”(3)
对于骑兵第8团3营作战主任菲尔莫尔·麦卡比少校来说,最糟糕的事就是军中已经乱成一锅粥。他们甚至还不知道是谁袭击了自己,也不清楚敌方究竟有多少兵力。有两个问题显得尤为重要:现在谁在指挥这里的美军?都下了哪些命令?那位身负重伤、只身北上云山探查敌情的营长奥尔蒙德这会儿不是奄奄一息,就是已经一命呜呼了。那位前去侦察的主任参谋莫里亚蒂也一去不返。麦卡比觉得自己有责任留下来,帮助3营重整旗鼓。麦卡比向南出发,突然有两颗子弹射中了他,第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脸颊,接着第二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肩胛骨。麦卡比觉得自己肯定是完了,因为头部已经血流如注、身体越来越虚弱,再加上这里严寒的天气,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然而这时不知从哪里过来一名美国士兵,半推半扶地把他救了。
吉斯中尉在桥边与理查森道别以后,就失去了一切联络。当中国军队开始使用机关枪与迫击炮发起进攻的时候,他正率领自己的残兵向营部进发。他想让士兵经由一条战壕到达路边,却被夹在中国军队与美军的中间,伤亡十分惨重。“中尉,我想我们已经被黄种人包围了。”其中一名班长卢瑟·怀斯中士说道。话音刚落,一枚迫击炮弹打了过来,怀斯不幸阵亡,吉斯也身负重伤。吉斯中尉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突然抬不起来了,但是他继续率领剩余的士兵朝营部指挥所走去。混乱中,他们差点儿就与一名中国军官撞个正着。幸好吉斯及时发现,于是他们立即后撤,并且最终成功抵达重建的指挥所。而那里实际上已经成为营部的一个救助站。到达救助站后,吉斯粗算了一下,出发时排里还有28名士兵,现在仅余12人。他的排从一开始就因为兵源告急而人手短缺,现在简直成了一个班。当军医克莱伦斯·安德森进行治疗的时候,吉斯想要帮他一把,这时一枚手榴弹突然落在了他的脚下。吉斯再次负伤,一条腿上被炸了4个洞,另一条腿也受了轻伤。手榴弹刚刚落下,又有一枚迫击炮弹击中这里,炸死了吉斯排里仅剩的5名尚有战斗力的士兵。吉斯觉得很难有人能够再突出重围,自己就更没有指望了,因为他的两条腿已经动弹不得。
中国军队发动攻击后,K连的士兵手忙脚乱地转移该炮兵连的6门105mm榴弹炮车。他们迅速关上窗户,想要挡住敌人的炮火。然而,当他们制定好突围路线,临时拼凑起一支可怜的护卫队(约有16部车辆,由卡车装载榴弹炮,吉普车运送人员与干粮)时,一切为时已晚。中国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了通向南方的道路,并且埋伏在道路两旁守株待兔。敌军先是堵住他们的去路,然后便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最后,该连大约180名士兵活下来的屈指可数。这是美军最后一次试图逃出云山地区。
11月1日夜,“面糊”米勒在距营部大约1英里远的地方突然接到命令,让他们原路返回。整个3营,实际上是整个8团接到上级命令,要求他们撤出该地。不过这道命令为时已晚。他们刚刚经过一道桥梁附近的哨所,从那里传出了第一声枪响,敌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于是,米勒迅速带领该排从桥下穿越这条已经干涸的溪流,但是对岸早就埋伏有敌军。在大多数人上岸后,米勒发现自己被一枚手榴弹的碎片割伤了一只手。当时他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到处都乱作一团、中国军队似乎无处不在、美军已经无路可退。他感到敌军早就埋伏在附近,然后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头顶。那时他们已经到了路旁的一条水沟里,于是只好在里面隐蔽。一枚手榴弹突然落了下来,炸断了他的一条腿,血肉横飞、脚骨破碎。米勒再也走不动了。于是他只好躺在那里等待天亮、等待死亡,因为他知道没有什么人能够把他背走。
8团1营的官兵对中国军队的袭击大吃一惊。实际上,此前他们曾经与中国军队有过一次小规模的交火,却不知道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何许人也。1营D连(重武器连)的一名19岁下士雷·戴维斯还记得,那是一次漫无目的的乱射——这种事情好像经常都会发生。10月31日,他们已经抵达云山镇。当他和一支连级规模的队伍穿越一片稻田时,附近的几座山头上突然传来了枪声。戴维斯记得,枪声刚刚响起的时候,他们显得漫不经心,许多人甚至连头盔都没有戴。接着,双方都后撤了。真正的激战在一天半之后才到来。
戴维斯隶属于一支重机枪分队。他们驻扎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所在的山头位于一条通往东南方向道路的南端。这条道路十分狭窄,一次刚好只能通过一辆牛车。然而当时8团的车辆却一辆接着一辆,磕磕碰碰地难以顺利通行,好像美军离开了汽车就不会行军一样。中国人徒步行军,轻而易举就穿过那条道路直达高地;而美军士兵的命运似乎和那些车辆连在了一起,全都被困在了低地。
刚过子夜,中国军队发起总攻。从小在纽约州北部一个农场长大的戴维斯看到满山遍野的敌军时,不由想起家乡麦浪翻滚的景象。现在这种景象令人不寒而栗,成千上万的敌军士兵朝他们扑将而来。就算你撂倒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就算你撂倒了一百个,还会有另外一百个前仆后继。戴维斯又看到了一名骑马的军官,他似乎正在指挥这些士兵。他们还拿着号角,而每当号角声响起时,敌军士兵便会时不时地变换进攻的方向。
戴维斯知道,身边几名士兵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而且恐怕他们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他们不断开火,通常是近距离平射。两小时之后,弹药都打光了,机枪也因为过热而不能使用了。凌晨2时许,副排长找到了他,戴维斯用手中仅剩的一枚手榴弹炸毁自己的机枪,然后两人设法一起来到了迫击炮旁边发射空爆弹,这多少给了他们一点儿掩护。天刚破晓的时候,他们试图重新编组,惊讶地发现有些人还活着。他们已经彻底陷入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