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大监快步入内,躬身道,“陛下。”
“说。”宋卿源没有抬头,目光落在手中的奏本上,平静开口。
大监恭敬道,“陛下,相爷去了繁城。”
宋卿源手中顿了顿,悬笔轻“嗯”一声,仍旧没有抬头。
大监察言观色,试探着道,“相爷去繁城牢狱里提了人……”
宋卿源这才抬眸看了大监一眼,未开圣口,但随手合上那本批阅好的折子,顺手搁在一处,好像不在意。
自东宫起,大监就在天子身边伺候,是宫中最摸得清天子脾气的一个。
当下,天子虽未开口问起,但手中已经放下奏本,端起一侧的茶盏,这便是明面上虽未吱声,但实则是惦记着相爷的事,已经看不进奏本了。
果真,宋卿源轻抿一口,漫不经心问起,“提了什么人?”
大监深吸一口气,悄声应道,“繁城知府羁押在牢狱内的,采花贼……”
宋卿源掌心微滞,肉眼可见的恼意在眉间蹙起。
大监听到极其轻声的一句,“不务正业”。
而后,金口又开,“传旨,繁城知府楼明亮目无法纪,即日起革职,回京查办。”
“是。”大监遁走。
“还有。”
大监不得不转身。
“传朕口谕。”
大监抬眸看向天子,知晓这一句是给相爷的。
“给朕滚回来!”
*****
长河落日,塞外风沙,要去北关城,就要穿过绿洲前这几十里的荒漠。
许骄骑着双.峰骆驼,腰间别着水囊,脸上裹着厚厚的裹巾,遮挡了沿路的风沙,也遮挡住了大半面容,只露了一双明眸清亮。
在边关塞外,这样的美眸多看一眼,仿佛都让人心生不舍。
原本,旁人也都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该是女子,而且一定是个极好看的女子。
但见她一身男装,早前的明眸清亮,水波含韵,目光瞥来时,却忽然变得锐利而洞察人心。身侧还跟着四五个手持刀剑,目光如鹰的侍卫。
在塞外,这样的人保不准什么来历,最好不要多看。先前投来目光的商旅纷纷收回目光。
许骄也收回目光,抬眸看向眼前的酒肆。
塞外风尘,吹得她衣襟嘶嘶作响,也吹得身侧驼铃阵阵。
酒肆上空,飘扬着半卷红色的旌旗,是供往来商旅歇脚补给的地方,也是这方圆几十里的荒漠中,唯一一处可以落脚的绿洲。
这里在地图上标作晓镇,是去北关城的必经之路,路上往来的,大都是边关商旅。
“许爷,今晚就在这里落脚,明日晨间走,黄昏前后就可以抵达北关城了。”彭秦云一面下骆驼,一面取下遮挡的裹巾,露出一幅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塞外风沙迷眼,都需用裹巾遮住口鼻,避免风尘入鼻。
许骄也跟着彭秦云一道,取下裹巾。裹巾下,她的面容不算白皙,脸上的肌肤甚至有些偏小麦色。
但即便是小麦色,也遮挡不住她眉间的一抹明艳精致,若是这抹明艳精致再配上白皙肌肤,便是少见的佳人绝色。
方才那些没死心的商旅心中再度惋惜,可惜了,是个男子……
入了酒肆,许骄也没摘下手上的羊皮手套。
塞外周遭,但凡有旁人在,许骄从不摘下羊皮手套,因为脸上要扑成小麦色容易,但手上不容易。
手上沾染的成色易落,落则露出一双纤手柔荑,肤如凝脂,同她脸上的小麦色形成鲜明对比,所以许骄一直带着手套。
几日前,她途径繁城,找楼明亮打听可以带她穿过荒漠去北关城驻军的人。
楼明亮告诉她,早前有一个少年一人穿过荒漠,抵达北关城;又在‘犯事’后,又一个人独自穿过荒漠,全身而退。
“犯了什么事?”她问。
楼明亮平静道,“他自己诬赖自己采花,在府衙牢狱里蹲着……”
许骄看向楼明亮,“把他提出来。”
她要去北关驻军处,知晓她行踪的人越少越好。
她要彭秦云作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