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月说着又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明儿......浩儿呢？”

董树林用挣扎的目光在昏暗的屋里寻找着他的两个儿子，目光中流露出的那种父爱是董明和董浩从未看到过的。只可惜他们两个没看见，两人正趴在屋角的桌上呼呼大睡。可即便就是看见了，他们也不会明白父亲的心情，失心疯已经让两人把什么都忘了。他们忘掉了亲情，忘掉了自己，忘掉了所有的快乐，悲伤，还有那最残忍，悲惨，恐惧的一幕！

“雪儿，带弟弟去睡觉吧，有你三娘在这儿就行了。”

董树林一边微弱地说着，一边别过头去，他不想让雪儿看见他模糊的泪眼。

付玉珂和白浪一直守候在门外，万一董树林有什么不测他们也好及时照应。

“雪儿，世伯怎么样了？”

付玉珂见董雪儿走出来，急忙关切的上前询问。

“我爹醒了。”

董雪儿伤感之余还是一脸感激之色。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比身边有人关心更重要的呢？

“伯母怎么样了？”

将心比心，董雪儿也开始学会关心别人了。她知道付玉珂的母亲现在肯定是悲喜交加，日盼夜盼的儿子回来了，可女儿又不见了，这叫她怎能不悲喜两重天。

“她老人家已经睡下了，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想开又能怎样？”

付玉珂黯然神伤的摇摇头。

“我先带他们两个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董雪儿挤出几丝苦涩的笑容，领着董明和董浩走开了。

白浪自始至终都没插上话，可他眼睛看得明白，董雪儿的心就像这寒夜一样没有一丝暖意，那个刁蛮，热情，高傲的董雪儿不见了。不知怎的，他的心突然有一种失落感，让他在失落之余更有一种心酸和心疼。还有一件事更令他奇怪，她为什么不问王子峰的消息？当初她在中山门让他传代给王子峰的话至今还在他耳边围绕，现在他和付玉珂都活着出现在她面前，她为什么不问王子峰的下落？难道这场战争带来的恐惧让她把心上人都忘了？可她要是问了，他和付玉珂该又怎么回答？告诉她，王子峰让一个日本女人带走了吗？可死活呢？死活又谁知道？

董雪儿怎么会忘了王子峰！她现正蜷坐在黑暗中偷偷哭泣，她有好几次想问付玉珂和白浪，可最终还是没敢开口。这一天她见到的死人太多了！就像白天那位好心的长者所说：路上的死人比活人还多！她害怕从付玉珂和白浪嘴里听到那个字！她害怕万一自己经受不住打击做出傻事，那父亲和董明和董浩该怎么办？所以，她宁愿咬紧牙关不闻不问，她宁愿自己欺骗自己，她宁愿相信王子峰还活着。

“呜呜……”

哭泣声终于从黑暗中流淌出来，有董雪儿的也有钟红的。这个可怜的小脚女人白天还在众人面前啧啧声声的责怨自己的儿子傻愣呆痴，可到了晚上，`压抑了一天的不安和恐惧终于爆发了，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董雪儿不敢过去，她害怕会和奶娘一起抱头痛哭。

“当，当，当”

清脆悠远的晨钟余音回荡，但这次它却无法敲醒人们心头的那份安宁，那一张张从睡梦中醒来的面孔满眼都是茫然和恐惧，他们不知道夜晚的噩梦和白天的杀戮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