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树林的心激烈的绞痛着,他心中的的那份惊诧,失望,痛苦之感快要把他逼疯了!他这才深深体会到当初付家顺为什会绝望致死!为了讨条生路,步步为营的精心算计,可到头来踏出来的却是一条死路。那种绝望岂不是叫人生生往死路上寻吗?可他却不能!他就是生生把皮扒了也要拔出来,他有雪儿!嫣然到死都不放弃!他也不会!
“兰月,告诉雪儿和钟嫂,马上上山去栖霞寺。”
董树林经过一番绝望的挣扎后,他想到了普度众生的佛家。既然怎么选择都是死路,那只有随波逐流了。就如佛家的放下舍得一样,他自己虽然不是一个十足的佛教信徒,可他相信佛家的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之说,他对嫣然的爱就是到死都不能释怀。为此,自从嫣然走后,他每年都往栖霞寺送两千斤食盐,也算是未成佛果先结善缘吧。不过,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了保佑雪儿。因此,进香客的名字写的都是董雪儿。
“爹,躲到庙里就能躲过日本人吗?”
董雪儿嘟着嘴跑进来,她那原本忐忑不安的内心突然生出一种无形的厌恶和憎恨,她开始憎恨这些还未谋面的魔鬼,是它们在她十八岁的花季制造了这一场梦魇!更可恶的是,她走到哪儿,梦魇就追到哪儿!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躲,她想睁开眼看看这群魔鬼到底能把她怎么样?
“雪儿,别使性子了,快去收拾东西。”
杜兰月苦着脸把雪儿拽开了,她知道雪儿涉世未深自是有一份初生牛犊的冲动,可小冤家
又哪里明白她老爹的那份爱女心切的苦心!
远处的滚雷就快滚到大家头顶了,除了雪儿不情愿的站在院子里,其她人都赶紧去收拾东西。
“我的小祖宗,难不成你想让老爷站起来背着你走不成?”
钟红又气又急地走过来拽着雪儿的手就走。
这一次,一家人真得像逃难的难民了,身上除了带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外什么也没多带,也没法带。除了钟红和大壮外,其她人平日里不是养尊处优惯了,就是娇生惯养惯了,身上哪能背得动顶点东西。更何况还是崎岖的爬山路!大青和大黑也卸去了身上的马车套,只背负上了四百多斤大米。这时候,粮食可比金子金贵!董树林则坐着滑竿上山,抬滑竿的人则是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村民,是钟红好说歹说才请动的。在这乱世之秋,这些世代居住在栖霞山脚下的人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关起房门守家守业,谁又会往外跑?这两人是钟红的本家,他们不图多少钱财,只为尽那份亲情。别看他们已五十多岁,可生活的艰辛造就了他们一副吃苦耐劳的硬身板,在蜿蜒不平的山路上还是能步履坚实。
栖霞村位于栖霞山的东峰脚下,而栖霞寺则矗立在中峰麓下,一道山涧把两峰劈开,也劈出了十多里蜿蜒起伏的山路。
凛冽的寒风吹落了那一山的枫叶。栖霞山的冬天今年似乎来得特别早,那满山枫叶红似火的美景还没来得及渲染山脊就凋落了,凋落在半枯半红之间,那鲜红之美就像是突然被一夜寒风冰冻了一样。大自然是残酷的,也是神奇的,它在用一场早寒提醒人们,一场灾难正在袭来。
董树林在滑杆上紧闭着双眼,满脸的忧心似要把他压昏过去。杜兰月紧跟在一旁,时不时看一眼,唯恐他身体突发病恙。董雪儿则搀着钟红,傅飞燕扶着母亲,气喘吁吁地走在后面。倒是背负东西最多的大壮走在最前面,年轻力壮的他一点也未现疲态。
“老爷,歇一歇再走吧?”
杜兰月见雪儿她们已香汗淋漓,她自己的腿脚也开始发软了。
董树林缓缓睁开眼睛,心中的那股英雄落寞的感伤也随之蔓延开来。栖霞寺高大的山门牌楼已隐约可见,雄伟的楼阁殿宇如天外仙阁一样在山间漂浮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座古刹能够屹立千年不倒,足见它的神秘和佛缘深厚!可今天呢?它是否还能有佛祖庇护?它是否还能免遭战火涂炭?他的这一次生死抉择是山重水复还是柳暗花明?
“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