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过上午，大路上逃难的人是越来越多，南来的北往的，迷茫之色闪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从辛亥革命到民国革命，对这些在苦难边缘挣扎的老百姓来说，逃难就像赶脚一样，隔三差五的家门口就会燃起战火！可那都是内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都是家门口的战争！可这次呢？这次是外寇入侵！从淞沪逃难过来的难民说，日本人一路大举压进，烧杀辱掠无恶不作！再不逃，就无处可逃了！可在这国破家亡之际，他们又能逃向哪里？

马车在慌乱的人群中缓缓行着，这一路真是比牛车还慢。一座黑幽幽的山峰就矗立在眼前，可就是走不到，这真是望山跑死马！那是栖霞山的凤翔峰，快到栖霞山脚下了。

傍晚时分，董雪儿她们终于到达了栖霞山脚下的栖霞村。由于钟红已经事先来打过前站，两间石屋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日常用品也已准备妥当。

钟红按主仆规矩把董树林和杜兰月让到了东面主房，雪儿还有付飞燕母女住西面那一间，她和大壮则睡在院内的柴房里。柴房已经做了修砌，挡风遮雨已经足够，就是空间狭小。这样的安排足够看出钟红是一个有心之人。可她再有心，也不会想到半道会杀出傻子这一对母子，她们住哪里呢？

中年妇人似乎看出了主家的为难之处，不等主家开口就病怏怏的道：“我和灵儿睡马车上就行。”

她的话有气无力，人更是哆里哆嗦的像是疯病又要复发的样子。

“我......和......姐姐......睡”

傻子也在一旁跟着说疯话。他口中的姐姐自然是指董雪儿，一时间，气的雪儿是杏目圆睁，真想攥粉拳上前打他俩耳刮子。

“好了，让傻子和大壮哥一起睡吧，你还有奶娘到我们房间里睡。”

董雪儿强压心中的不快，她不能和一个傻子一般见识。况且，这位夫人真是有病在身，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她睡在外面。

“不!我……我就要和......姐姐睡。”

傻子上了傻劲儿，他似乎吃定董雪儿了。

“你……!”

董雪儿气的语塞在一旁。

“灵儿，别闹了！你跟娘睡柴房，走吧！”

中年妇人的威严之色压过了傻子的疯劲儿，他乖乖的扶着娘亲去了柴房。

傻子娘俩算是有了安身的地方，可大壮就只好睡在马车上了。好在他人高马大皮糙肉厚的抗冻，况且，也冻不着他，雪儿给他抱来了三条被子，足够让他从头裹到脚。

这一宿下来，大壮冻是没冻着，就是没睡着。不是他不想睡，而是钟红不让他睡！让他看好傻子娘俩，特别是傻子！万一傻子半夜跑到雪儿房里去，那怎么是好！所以，钟红是千嘱咐万交代，让他把眼珠子瞪得比月亮还大！

娘的话不能不听，就是娘不说，也绝不能让傻子欺负雪儿妹妹。大壮把被子裹在头上，露出俩大铜铃死盯着柴房的门口。

柴房门倒是一夜没动，可远处隆隆的炮声就像天边的滚雷一样滚了一夜！屋里的人或许是赶路赶累了，宁当睡死人，不当困死鬼！大壮倒是省得夜里耳边寂寞，饱受了一夜的耳福。直到黎明之际，困倦的眼皮实在支撑不住，终于把那对铜铃给遮住了，任凭雷声在耳边炸开也惊不醒了。

“大壮！大壮！”

不知什么时候雷声换成了娘的叫声，最终了换成了责骂声和一巴掌。

“你这个愣头，不是叫你不要睡吗？叫你看人把人看哪儿去了？”

钟红斥责着，跳着小脚还要打。

“行了，奶娘，大壮哥也不是故意的。”

董雪儿上前拉住了钟红。

钟红这一巴掌还真管用，一下就把大壮睡眼惺忪的眼睛打开了，打得他蓦地从马车上跳了起来，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

“啊，雪儿你没事吧？傻子我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