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碌碌轧过路面的声音绵延不断,沈婳音亲自抱着装新服的木匣子,望着马车外倒退的景致出神。
……
“沈二姑娘曾到过我店里,看上了一套衣服,与我还价。我说,让她拿郑六娘在北疆的故事来换,我便把衣裳送给她。”
“沈二姑娘讲了郑六娘的故事,但故事里的人不像郑六娘。我相信她所讲述的故事是真的,可是她并没有讲出郑六娘的灵魂。”
“最终,我没卖给她那套衣裳,因为我失望,失望六娘的女儿不像六娘、不懂六娘。”
“直到今日音姑娘来了呀,我才知道,从前我是认错了人。”
……
“阿音姑娘?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车窗外的街景被马背上的瑞王挡住,沈婳音回过神,促狭地眨眨眼,“在想愈痕膏的配方呢。”
“哎呦,那某不打扰姑娘了,姑娘专心想,用力想,好好想!”
说着,瑞王探身伸手把车帘拉下来,“可别吵着姑娘了。”
沈婳音知道瑞王是在陪她说笑,掩口一哂,问月麟:“我叫你偷偷放下的钱,你放了没有?”
“按姑娘说的,放在茶杯后面了,容阿婆回去收拾时就能看到。起初瑞王坚决不让我付钱,说回头自会有昭王府或者瑞王府的人来结账,但我说,衣裳是贴身之物,昭王和瑞王谁出钱都不合适,瑞王才作罢了。”
末了,月麟又忍不住感慨:“唉,姑娘命真好,容阿婆死活不收姑娘的钱,昭王和瑞王也都愿意替姑娘付钱,姑娘还非要坚持把钱给容阿婆放下。姑娘怎么有那么多钱呀?这套衣裳这么贵,顶得上奴两三年的月钱了,不,已经顶得上紫芙姐姐两三年的月钱了。”
再贵,沈婳音也要买下来,因为……她居然在这套衣服里看到了母亲。
只存在于短暂童年里的母亲啊。
沈婳音笑嘻嘻凑近月麟,“怎么,羡慕紫芙月钱高?”
“……奴哪儿敢?”
“去结庐别业之前,定叫你每月和紫芙领得一样多。”
“真的?”月麟的眼睛瞬间亮了,旋即又泄了气,“姑娘惯会取笑奴,紫芙姐姐管着千霜苑的大小事,管得好好的,合该领得多,难不成奴有本事顶到姐姐前头去?”
主仆说着话,转眼到了镇北侯府,与瑞王作了别,才进垂花门,沈婳音就见婳珠在望舒亭里坐着,身边跟着岫玉馆的烟罗,似乎正跟着烟罗学编草环玩。
“阿音这是从哪儿回来呀?隔三差五就出门,好自在,不像我,走几步路就累了,活该困在府里闷着。”
沈婳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笑道:“婳珠也该循序渐进地多走一走,锻炼体力,慢慢就会好起来了。”
婳珠也没接沈婳音的茬,放下草环径直上前来,对月麟手里的木匣很好奇得样子,“阿音拿回了什么宝贝?瞧着可真精致。”
沈婳音也没什么好藏的,“新衣。”
“喔,阿音看不上我那些‘舞服’,特意去买了新的。”婳珠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看不上你的什么……”
沈婳音疑惑着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该是互穿时发生的事,和昭王见面后谁也没想起这点小事。大约那祖宗又惹了婳珠。
不等沈婳音说下去,烟罗已经为婳珠打开了木匣,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套新衣,露在最上面的部分是刺绣精美的领口,布料细腻,泛着柔润的光泽,虽不算多么惊艳,但一看就知是好货。
最重要的是,木匣盖子的内侧刻着字——千容衣行。
那就必定价值不菲了。
“阿音竟知道千容衣行,那家铺子可是连招牌都不挂。”婳珠似笑非笑,“阿音知道的真不少,拥有的也真不少啊。”
婳珠一上来就这般找碴一般的态度,沈婳音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在这儿专门堵人的,已经打听清了自己一大清早出门去哪儿。
某些人真是长情,时时不忘旧主。
“婳珠到底想说什么?”
婳珠缓缓踱着步子,故意露出一番想不通的表情,“千容衣行的衣裳可不是一般的高价,阿音才进府一月,就已攒出这许多钱了?”
月麟的小脸拉得老长,“我们姑娘有多少钱是私事,二姑娘不清楚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