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芙噎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只当沈婳音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自己每日去了哪里都能被她知道。
沈婳音给她留了面子,没继续点破,只道:“闲时赏樱二姑娘非但不会拦你,还会念你不忘旧主的好。月麟没有你的便利门路,也只今日能得个机会,你就当照应你月麟妹妹了,好不好?”
紫芙小声应了:“是,姑娘。”
月麟没听出什么,惊喜地谢过主子和紫芙姐姐,赶紧理理衣衫发鬓,欢天喜地地跟着沈婳音出门去了。
沈婳音是第一次来到婳珠的岫玉馆,这里与拢翠斋的质朴野趣不同,处处精致、画壁雕梁,地上铺着大小均匀的青石板,入门即一整块假山充当影壁,树上挂着小巧风铃,铃芯却是处理过的,声音很轻,不会吵到此间主人。
不愧是镇北侯府嫡长女的跨院。
婳珠在里间和郑三姑娘、白五姑娘、柳大姑娘说笑,正说到沈婳音,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还不都是为了奶姐姐?她在京城没什么朋友,整日无事可做,我怕她闷坏了,想着牵个线,叫她跟你们热闹热闹,尽早融入咱们的圈子。”
主要是叫沈婳音瞧瞧,她和娇养贵女之间的云泥之别。
“婳珠如此看重奶姐姐,往后也是我们的姐妹了,她怎么样,喜欢什么?先同我们说说,一会儿人来了,我们也好知道从何聊起。”
“她呀……”婳珠一下一下地转着手里的青瓷茶碗,又好笑又发愁的护短模样,“你们只答应我一件事,等会儿她来了,不许笑话她。”
白姑娘好奇起来,“这怎么说?我们岂是那等看轻人的?”
婳珠道:“第一条,别笑她的打扮,她不在京城长大,不知时风,审美一时也改不过来。第二条,别笑她遮着面纱。”
洺溪听惯了二姑娘的语言艺术,都是从小与大郎君斗嘴时练出来的,这些年打大了,可是越发精进了,骂人土、丑于无形。
柳姑娘问:“为何遮面纱?”
婳珠一想到沈婳音连脸都不敢露出来,就莫名想笑,却只得生生忍住,装着心疼:“据说是弄药时被药毒坏了脸,你们到时候可别细问,叫人下不来台,女儿家最看重的不就是一张面皮么?”
“这是自然,我们哪里用得着你提醒这个。”
三人一齐笑怪婳珠小瞧了人。
当沈婳音和月麟绕过假山一侧的时候,她们才意识到可能走错了方向。
此处无人指引,也不知小丫头们都去了哪儿。主仆两个顺着假山影壁,绕到了一个类似后院之处,却不是栽着苦湘绿樱的真正后院。
这里种着一水儿的普通樱树,想来是在苦湘绿樱移进岫玉馆后,专门搭配着栽下的,早就盛开了,风经过时落英缤纷,绚烂又哀婉。
树后露出一角衣摆,月麟扬声问:“谁蹲在那儿?”
一张稚气的小脸探出来,原来是三姑娘婳棠,正由青兰陪在樱树下捡花瓣呢。
小婳棠今日也好生打扮过,一身水红圈金的襕衫,颜色比樱花略深,既有小郎君的硬朗,又有小娘子的俏丽。
经过十天的不懈努力,沈婳音终于让三姑娘适应了真正的自己,现在与三姑娘关系良好。
看见沈婳音,婳棠的眼睛唰一下亮了,立马直起身,“哇,音姐姐,你辛苦了!”
真是童言难懂。
沈婳音好笑:“音姐姐怎么就辛苦啦?”
婳棠拍掉手上的尘土,张臂一个飞扑,“音姐姐仙女下凡辛苦了呀!音姐姐太美啦,婳棠乍一看还以为是樱花成了精呢!”
沈婳音:“……”
小小的人儿,话都和谁学的?多半是最会哄小孩开心的杨姨娘了。
这里有一条小道连着正房的偏门,为了便于体弱的婳珠见阳光专门开辟的。
婳珠听见禀报出来看的时候,就瞧见了沈婳音的修长背影。
沈婳音的背影并不似深闺女郎们那样窈窕婀娜,而是婷婷直直的,娇小的身子立在院里,有种令人不敢轻慢的气场。
洺溪跟在旁边,偷眼去瞧婳珠的神色。
侯府的贵女,便是真有什么情绪也不会当众写在脸上。
洺溪打小跟着主子,最熟悉婳珠的脾性,知道她这会儿并不高兴,也知道这会儿的不高兴是因为沈婳音。
前几日,二姑娘在拢翠斋陪老太太说笑时犯了头晕,音姑娘给二姑娘诊了脉,说是虚证,还分析了好些听不懂的,症状描述倒是都对得上,又当场开了方子。
回到岫玉馆,洺溪问要不要照方抓药,婳珠却道:“唐大夫说的话你都忘了不成?他连日常滋补之物都不叫我乱吃,药岂是能瞎抓的?”
“奴把音姑娘的方子拿给唐大夫过目?”
“不必。留着吧,好歹是她一片心。”
婳珠平时说话温温柔柔,这句却老大不快。
洺溪不知主子哪儿来的火气,没再细问,怕招上她的脾气来,只得把方子压箱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