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气的眼泪夺眶而出。

“哭啥来？你奶奶我还没死呢！有我在一天，你别想搞啥心上人，让你嫁谁你嫁谁，还把老家放眼里吗？！”奶奶包着嘴，下巴拉的老长，指头就差捣到小麦的头上。

“你还委屈了？如果不是当初杏订了婚，这时候出嫁的就是你！的确良布现在搞不来，你真叫杏去死么？”婶子叫喊道，歇斯底里。

“一块布，能把人给逼死？布呢？姐，到底啥情况，你好好跟我说说，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姐？”小麦擦掉眼泪，冲过去质问一直躺在地上，默不作声的杏。

“你进来我我跟你讲！”杏拍拍屁股，站起来往房间里走，小麦跟进去。

两人在床边坐下。

“今天小蛋娘过来说，必须要还她这个的确良布，要一模一样的！给布票和钱不要！都做成衣服穿了两个月了，咋还呢？”

杏扯扯自己身上穿的衬衫， “在哪里都找不到这样的布了，全家人到处都问过了！”

这布确实好看，现下大家穿的都是黑白灰，这个布粉嫩嫩的底色，印着淡蓝色的小花花，最适合十几岁的年轻姑娘，谁见了不是爱不释手？小麦第一次见也是眼睛都看直了，关键是轻薄，柔软，穿上得有多舒服。

“那你就别退了呗？听说那个张小蛋长的不错，又是个当兵的，你看看庄子里的姑娘，谁不想找个部队的对象啊？”小麦诚心诚意地劝导，希望杏能回心转意。

“他从小在西山他舅舅家住，就没来过咱家，谁见过？”杏不以为然。

小麦确实没见过！

虽然奶奶偏心老大家，导致两家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是两个堂姐妹大了，又是差不多的年纪，偶尔也坐一起聊些女儿家的话，总比外人要亲近一些。

“我就是不想要娃娃亲，说出来丢死人！” 王杏的眼睛瞪得跟她的名字“杏”一样又圆又大，咬着牙，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

“我记得去年年底他爹送来了新衣服新被面，说要今年结婚，你不是还欢天喜地的吗？咋这么快变了？”小麦试探着问，又拿了手帕，给自己擦干眼泪，再帮杏擦。

因为张家爷爷当兵时候救过王家爷爷一命，两人因此成了至交，张小蛋和王杏又是两家的长孙长孙女，于是三岁上就安排定了娃娃亲，当时在老王头看来，也算是为了报答张家。

张小蛋那孩子个子高，聪明，长的好，他父亲又是生产队长，这门亲事全家人都是很满意的呢，特别是爷爷，说这是他这辈子安排的最好的一门亲事，咋现在堂姐会反悔呢？

“我以前觉得他家不错，现在觉得不咋样了，不行吗，就是个兵蛋子，能有什么前途！” 王杏没好气地说。

王小麦总觉得今天的堂姐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换了一个人。但又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变。

“我要退婚，小麦，一定要！这关乎我的一辈子，我不能跳火坑啊！ 可是找不来布他们就要来村子里闹，你知道，现在形势乱的很，我真怕出大事……”

小麦当然明白，婚姻的事强求不来，可是眼下“□□”在公社里司空见惯，张家一家子势力又大，杏儿的话也不是危言耸听。

“小麦……”王杏停下话头，咬着嘴唇，突然抬起头，满眼含泪：“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救救我！”泪水涟涟。

从有了退婚念头的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要找小麦帮忙了，她和奶奶早就沟通过了，就等小麦回来。

“我可以帮你找找布，但是嫁是不可能的，我和李进步已经有婚约，我真的喜欢我不能……”小麦说的很诚恳，抛开奶奶和大婶子，她也心疼杏，但是感觉无能为力。

“小麦，你知道的，在这个家里，爷爷最疼你，对吗？如果是你要退婚，他肯定不会对你那么狠的，但是我退婚，就能把他气死！”杏一听小麦的话，又哭的梨花带雨，打算拿出爷爷，再给小麦一针安定剂。

“你什么意思？有啥区别吗？”

“其实就是布的问题，你先帮我一把，跟张小蛋订婚，以后我们一起找这个布，等找到了布，爷爷肯定同意你退婚，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都能嫁得称心如意。”

“如果找不到呢？不行！”小麦摇头，她不敢冒险。

“对于我来说，就算有布爷爷也不会同意我退，而你就不一样了，爷爷总是对你很偏向，他最宠爱你，会帮你解决的，只是订婚，又不是马上结婚，小麦，你不会看我去死的，对吧？”杏祈求者，可怜得像只纯洁的小兔子。

小麦心软了，“让我想想。”

小麦回到自己房间，头痛欲裂，五天修水库的苦力让她累散了骨架。

刚强迫自己迷糊睡着，又听见奶奶在窗户外大喊：“老天爷呀，杏儿又上吊了，上吊了，救命……”

她一下子警觉，从床上跳下去，第一个冲进东屋上板凳上去抱住杏儿的腿，爹和大叔帮着把她拖下来。

“干嘛救我，让我死！让我死！没人心疼我，我活该！”杏躺在地上扑腾着腿，手里又抓着一把剪刀放在自己脖子上。

“小麦，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不能啊！”李大花哭天抢地，直接给小麦跪下。

“小麦！你没有良心，你就见死不救嘛！你今天不答应我老太太也死在你面前，两条命，你自己看着办！”奶奶杨老太也躺在地上，任谁拉也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