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蒋夫人一看儿子不肯发誓,立刻大怒,“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我就绝不回去。当年,我就不该依你,娶了那么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回来,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蒋李氏!”蒋英生突然间就怒了,虽然之前也怒,但那种怒是潜藏的,是收着的,现在却是完完全全地爆发开来,就连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我说过,禁止你再提起阿楠。”
“你,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我可是你娘!”蒋夫人又惊又怒,印象里儿子从没这样喊过她,更没有这样怒过。
“正因为你是我娘!”蒋英生没有把话说完,身为人子,有些话不只不能说,甚至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有负罪感。
有那么一瞬间,封茗玥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蒋英生未说完的话,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林庆生。
“蒋夫人,”她开口说道:“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蒋大人不愿意发那样的誓言,是因为他与我,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不说出来,只是不想我平白受人嘲笑。不过嘛,既然您这么担心我会入你们家的门,那我就不妨当一回小人——我封茗玥今生今世绝不会入你蒋家的门,你可满意了?”
“你……你竟然敢嫌弃我儿子?我儿这么好,能嫁给他是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你哪里来的脸面敢说着话,你眼睛瞎了么?”蒋夫人立刻不干了,封茗玥这话可是把她的脸皮扔在地上踩。
“如果单论蒋大人,任何女子能嫁给他都是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可是有你这样一个把流言当事实,甚至因此跑到三品大员府上肆意辱骂的母亲大人,真要进了你家的们,大概要倒十八辈子的霉吧。”
“你……你敢咒我儿?”
“什么叫咒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以为你来到我家门口,对着我骂,丢人的就是我?丢人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我们封家,而是你,是蒋家,更是蒋大人。他围观多年积累下来的声望、名誉,将因为你,出现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污点!”
“你,你……”蒋夫人手指颤抖,对着封茗玥指了半天,既没说出什么,也没听到儿子的反驳,再看看周围人的神色,刹那间只觉天旋地转,向后倒去。
蒋英生伸手稳稳一接,在人中处狠狠地按住,待到人苏醒过来后,便交给身边的随从,随后对着封茗玥一躬到地,“今日之事,是蒋某的不是,还望封姑娘见谅。”
封茗玥侧过身子,只受了个半礼。说实话,她有点同情蒋英生,摊上这样一个母亲,别说他只是少府尹,就是□□尹,大概也没人敢嫁。在蒋夫人面前,林母都显得逊色了不少。
“茗玥刚刚失言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无妨,告辞。”
“蒋大人慢走。”
蒋英生带着母亲走了,秦子仪远远地看着,想要上前安慰,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这样的母亲……哪怕是在心里,秦子仪沉默了来。他曾经羡慕过所有母亲还在的人,也曾因为封茗玥生母去世,而对她心生怜悯。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说不清楚,对于蒋英生来说,蒋母健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正主走了,因为正主而跳出来的林母却有点尴尬。
最近几天,越来越多的街坊邻里开始议论他们林家,说他们冷血、不念旧情。两家多年来毗邻而居,封茗玥几乎算是林母看着长起来的,结果一朝出事,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划清界限、落井下石,真真让人寒心。
林母这几天没少与人吵架,可是越吵,人家就越不理她,越发说他们林家冷血,甚至连林庆生从小就被逼着背书也翻了出来。
因此,在听到蒋夫人前来骂仗,她就立刻挑了出来,想要借此证明,不是他们林家薄情寡义,而是封茗玥不是良人。
可眼下蒋母被蒋英生带走,临走前不但没骂起来,反而还道了歉。就剩她一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怎么,林伯母也想让我发个声明?”封茗玥的脸上带着嘲讽的微笑。
“不要,茗玥,不要。”站了一整场的林庆生终于出声,但除了不要之外,却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什么不要不要的,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许你再想着她,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就绝不会同意你娶她进门。”林母可算逮到机会,先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封茗玥这下也怒了,一个两个的,都抢着说这句话,是看她太好欺负了么?
“放肆!”一声怒喝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身穿官服的封荣气喘吁吁地从人群挤出,“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欺负我的女儿。”
封荣快步走到自家门口,心疼中又略带愧疚地看了一眼女儿,“爹回来晚了,没受委屈吧?”看到女儿摇头,心下稍宽,然后扭头看向林家母子,“林夫人,今日之事,封某记下了,来日定当与林大人好好说道说道。”他之前真是太过于放心柳忆之了,女儿今日能被这般欺负,与柳忆之平日里的放任绝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林母猛地一惊,这才想起封荣是从三品的官员,比他们家高出好多个品级。
然而这还没完,秦子仪此时也带人走了过来,对着封荣行礼,“见过封大人,冒昧拜访,还望海涵。”说完,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林母。
封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这是秦子仪在利用自己的身份,给林家施压,当即笑道:“秦将军前来,寒舍蓬荜生辉,请。”
封茗玥也微笑着对秦子仪行礼,然后看也不看林家母子,转身进门。
封星澜却是落后了半步,眼睛瞪着林庆生,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要不要向国子监的学政说一说这件事呢?
国子监招生员,考校的可不只是学问,为人处世,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因为秦子仪说的是拜访封荣,所以封茗玥就不好跟着,在前院道别后,就回了自己的清兮院。
封星澜倒是一直跟着,可是秦子仪没说两句话,就说想要与封荣单独谈谈,封星澜也只好告退。
接下来,秦子仪又让封荣屏退下人,这才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口谕……”
封荣心里一惊,慌忙站起,片刻之后,愣愣地坐回椅子,“果然是这样。”
“只要大人还是钦天监的监正,端王那边就不会收手,封姑娘之所以会首当其中,只是因为她是姑娘家,借着名声二字,最好下手而已。接下来府中大公子、三公子、四姑娘都要加倍小心才是。”
“有劳将军嘱托,也有劳太子殿下费心,封某明白。”封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堂上太子和端王相争已经不是秘密,但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要被卷进夺嫡这个漩涡当中。
同时也更没想到,他们一出手就如此狠毒,完全不给人留活路。可以想象,如果封茗玥真的被送进了忠勤伯府,那李丰饶就会持续性的用女儿的性命来要挟他,甚至他还会告诉她,封茗玥并非什么不检点的人,一切都是阴谋,都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失职。
到时候,内心满是愧疚的他,又怎么能不乖乖听话,成为他们肆意操纵的傀儡。
封荣先是苦笑,随后就的仰天大笑,只是这笑声里,半点愉悦都没有,有的只是痛苦和后悔。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将军,”封荣下定了决心,“请将军转告太子殿下,封荣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感铭五内,若有差遣,万死不辞!”说罢,深躬到地。
秦子仪赶紧上前扶起,这一拜他受了,但不是自己受的,而是代太子受的。“封大人兢兢业业,太子殿下一向都是知道的。往后的事情也不必想太多,一切都会好的。”
“是,下官明白。”封荣点头。
两人接下来又谈了一阵,主要是关于如何保护封家众人不被端王抓住把柄的事情。封荣这时想起了封星洲又从岳山书院退学,原本还不太同意,现在看来,退了也好,留在京城,看在眼睛底下,比放在京郊更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