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忆之说完,真的就冲着封茗玥要跪。昨天封星洲离开后,她想了一夜,如何能在儿子起疑、夫君休妻,娘家人迟来的情况下再把一切扳回来。
而如今这个“好心办坏事”以及丝毫不顾面子的作势下跪,就是她想出来的招数。
而不得不说,这个招数虽然恶心人,但确实有效。
至少不管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人敢让她跪下去。比如封星澜此时就慌忙站起,想要去拦住柳忆之。
而封茗玥呢,同样起身,避开了柳忆之。
柳忆之一看,立刻就不管不顾地跪了下去。她当然是不想跪封茗玥的,眼下她走了,再跪也就无所谓,还能顺势表现一下自己的“诚心”,用这个态势逼迫一下封茗玥。
到时候,如果封茗玥还不原谅她,那就是得理不饶人——我都给你跪下了,你还要怎么样?
封星澜心里急得不行,他是完全没想到柳忆之竟然能如此豁得出去,眼下这样,除了表示不再计较,茗玥无论说什么要被指责。
毕竟,此刻不是只有柳忆之,还有柳老夫人和柳应升,甚至那边还坐着封星洲和封盈玥。
一个处理不好,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可能就再也无法挽回。
正着急的时候,却看到封茗玥脚步一晃,直接走到封荣旁边,坐在了那个本来属于柳忆之的位置,然后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忆之。
“你……”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柳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恨恨地顿了一下拐杖。与此同时,柳应升最先站起来,指着封茗玥骂道,“狂妄小儿,身为晚辈,你竟然敢坐在那里,眼睛里还有我们这些长辈么?封荣,你就这么教女儿的?”
封荣也有些诧异女儿的举动,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女儿之所以如此做,分明是不信任自己。
尽管他已经说了“稍安勿躁”,尽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为女儿出气,但奈何女儿不信,一心想着自己给自己出气。
女儿长这么大一共也没叛逆几回,这几天却是像是把十几年的小脾气都耍完了。
见到封荣不说话,封茗玥心下稍安,她当然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是大逆不道。
但她不在乎,不管封荣说不休妻,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前一世,她吃的苦头、受的委屈已经足够多,重活一世,她宁可被人骂做疯狗,也不愿意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姨母刚刚那番说辞,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只可惜,你百密一疏,给自己留下了证据。”封茗玥完全就是无视柳应升的指责,自顾自地说起了话,仿佛那个位置就该是她的一样。
这个说辞,对于柳忆之来说,或许是她想了一夜才想出来的,但对封茗玥来说,却是早已知晓。
因为在前一世,这本来就是柳忆之用来搪塞封荣的话。
只不过,那时封星澜都已经去世一年多,封茗玥也早就在忠勤伯府的后院待了两年。封荣那时已经是深深地无力,就算是想休妻,都很难找出理由。最终只能是送些东西做补偿,并且让李丰饶对女儿好一些。
对于柳忆之这个“好心办坏事”的说辞,封茗玥从一开始就防备着。
“杏儿,把证据给姨母看看吧。”
话音刚落,杏儿就走上前来,手里捧着的正是封茗玥用书本做伪装的食盒。
柳忆之一看到这个东西就皱起了眉头,她分明记得,她那天被从后院叫到正厅时,杏儿眼中带恨地看着她时,手里就是捧着这个东西。只不过,她当时只顾着想杏儿干什么去了,却没去多想她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
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是两个茶杯,杯里面全都是黑乎乎的汤药,只不过因为事情过去了几天,显得有些干枯粘稠。
看到这个东西,柳忆之的脸色终于是变了,她已经知道封茗玥说的证据是什么了。
“这里面放着的,是一碗安神药。那天我悬梁被救下后,由姨母亲自端来。说是让我喝了好好休息,她自会去与父亲说项,定会让父亲同意,遂了我的心愿。”封茗玥看向柳忆之,“姨母我说的没错吧?”
柳忆之只能沉默。
“只不过这药里下了大剂量的蒙汗药,而且还是从勾栏瓦舍那种地方找来的,药效是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如果姨母只是误信了我与李丰饶确实有染,真的只是想让我如愿,那又何必给我下药,还是下这种下三滥的药?”
“而且,姨母是第二天早上才装作发现我不见的。”封茗玥特意咬重了“装作”二字,“早上发现人不见,还没到中午,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私奔去了忠勤伯府。可姨母刚刚还说,把我送走,是为了让更少的人知道,是为了维护封府的名声。”
“柳忆之,你分明就是想毁了我,毁了整个封家!”封茗玥此时已经不屑于再去叫什么姨母,干脆直呼其名。
“你胡说,我送给你的就是安神药,谁知道你这个是从哪里弄来的。”柳忆之突然跳起,两步就扑倒桌前,把汤药和食盒全都推到到地上,“我看这一切分明就是你的阴谋。你既然说这药有问题,还留下当证据,那就说明你没喝药,那当时又为何假装睡死过去,任由马大壮将你抱走?”
“而且当天夜里你就脱险,第二天京城传言那么不堪,你却一直躲着不露面,任由那些人唾骂封府。你的心里,可还有你父亲,还有封家?你什么都知道,却有什么都不说,到底安的什么心?”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封茗玥的眼神都有点变了,就连封星澜一时间也有愣住。他那天见到妹妹时,已经是黄昏,而妹妹也的确如柳忆之所说,在客栈里待了一白天,静静地看着事情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