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咱们这是去哪儿,我家在东边。”封星洲此时还穿着岳山书院统一的烟青色长衫,带着同样颜色的发带,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有些不解地看向柳应升。
一路上他问过许多次,就柳应升就是什么都不说。本以为到了家就能知道,没想到柳应升根本不带他回家。
“不急回家,你外祖母想你了,先去舅舅家陪你外祖母住上一晚,明日再回家也不迟。”柳应升道。
封星洲不依,“我也想念外祖母,只是若是回了京城,到了家门口却不去与父亲母亲说一声,总归不好。不如这样,舅舅先送我回家,明日我再去探望外祖母。”
“嗐,你这孩子怎么死心眼,你外祖母就是想你想得紧了,才让我来接你,你要是非要回家,可就伤了你外祖母的心了。”
话说到这儿,封星洲已经明白,家里一定是出了事情,而且很大可能是与母亲有关。不然舅舅不会强行把他接出来,还不让他回家。
想要是要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说出一些什么,让他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都是一家人,对他用这些手段,不会感到亏心么?
想到慈祥的外祖母,封星洲一是有些判断不清,这到底是外祖母的主意,还是柳应升的意思。
虽然眼下什么情况都不明,但他却觉得这件事与舅舅脱不开关系。虽说娘亲舅大,但封星洲对于自己这个舅舅是完完全全没好感,尤其他看人时的眼神,总像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吧,那就先去看外祖母。哦对了,让车夫在前面的陶芳斋停一下,外祖母最爱吃那里的糟香鹅掌,我去买一些带给外祖母。”封星洲一脸天真的表情。
“东西就算了,你外祖母就是急着见到你,你早些回去,比买什么东西都让他开心。”柳应升想不也想地就直接回绝,出来一整天,他是又累又饿,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好好地吃上一顿然后往床上一躺。
封星洲做出难过的表情,“虽然舅舅这样说,可是外祖母为了等我回来,一定准备了许多好吃的,要是我什么都不给她带,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会认为我不懂事。舅舅还是让我去买吧,正好路过,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而且他家的卤香猪头肉也不错,买一些正好可以给舅舅下酒。”
话说到这份上,柳应升虽然不耐烦,但也只好答应,不然倒显得他不近人情。“诶,行吧行吧。待会儿路过,让下人去买看,天冷你就别下去了。”
“舅舅最好了。”封星洲露出开心的笑容。
马车很快来到陶芳斋,封星洲却是趁柳应升没注意,直接跳了下去,嘴里喊着,“鹅掌有好有坏,我去给外祖母挑几个好的。舅舅别急,我很快就出来。”说罢,在柳应升看不见的角度,对着自己的小厮兼书童四宝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你们不用进去了,由我跟着公子就行,公子喜静,不喜欢身边人多。”四宝站在陶芳斋的门口,转身把人柳家下人拦了下来。
这个四宝也是家生子,只不过是封家的,而是柳家的,为人聪明伶俐,又忠心耿耿,是柳忆之特意从家里选出来的人。
柳家的下人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上的柳应升,见他不耐烦地点点头后,这才站住不动。
进了门里,店小二看到一个锦衣公子哥走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上,“公子想要些为什么?”
“糟香鹅掌,卤香猪头肉各来一斤,对了有没有刚出锅热乎的?”
“有有,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后厨给您看看。”小二说完,转身离开,另有人接替他对着封星洲道:“公子要不要看看别的,小店各色卤味都是物美价廉。”
此时四宝已经跟了进来,站到封星洲身边递上钱袋,封星洲接过拿出半锭银子,其他的又交给四宝,低声道:“家里出事了,我得立刻回去。你在这儿等着,东西装好了就送出去,尽可能替我多拖一些时间。”
四宝点头,“公子放心,四宝一定给你办妥。”随后又从钱袋里拿出一小块银子,把钱袋交还给封星洲,“那这个钱袋就不能放在我这儿了。”
封星洲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还是接过,“你办事我放心。”然后把钱袋揣进袖口,直奔后厨而去。
小二刚要拦,四宝立刻放上刚刚拿出来的散碎银子,“这是赏你的。”
“那就多谢这位公子了。”这在京城开店,有能站在前台的伙计,无一例外,都是明白人,手一伸,散碎银子不见,人也不吭声了,仿佛什么都看见。
不多会儿,前面那个小二装着刚出锅的卤香猪头肉回来,递给四宝。
四宝点点头,“等着,我出去拿钱。”
转身出门,直奔门口的马车,“舅老爷,公子让我向您讨点散碎银子,今儿出来的匆忙,把钱袋落在书院了。”
柳应升心里有气,觉得封星洲真是多时,执意要买东西,结果还要他掏钱。但有气归有气,他还是手一挥,让下人给了银子。
这么一来一回,封星洲早已经从陶芳斋的后门出来,目光在街上一扫,正好看家租马车的车行,当即走过去,扔出半锭银子,“送我去东城。”
“好嘞,公子请上车。”
转过街角,透过车帘的缝隙,封星洲看到柳应升的马车还停在那里,嘴角勾起轻笑。虽然这非君子所为,但事出紧急,他也只要出此下策了。
一路回到封府,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封星洲只觉得自己家气氛特别凝重。
下了马车,上前敲门,门里人一看是封星洲立刻惊讶道:“三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下人的神色有着明显的慌乱和意外,更让封星洲验证自己所想,“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唉,三少爷您先进来,进来说。”
封星洲跟着下人进门,那人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正吞吞吐吐的时候,吴伯走了过来,见到封星洲半点不惊讶,“三少爷回来了,四宝呢,怎么没跟着您?一路回来,饿了吧,不如您先回清轩院梳洗一下,老奴这就让厨房给你做些饭菜。”
“吴伯,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马大壮呢,怎么不见他?”
以往封星洲每次回来,马大壮必会出来恭维他,虽然他并不喜欢马大壮,但此时无疑是一个会对他说出府里发生了什么事的人。
吴伯也不隐瞒,当下把这几天府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此时说,自然就不会像传言那样,只说幕后主使是郝嬷嬷,而是把柳忆之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讲了个清楚。
封星洲听完,惊得愣在原地,下意识开口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他本想说自己一个字都不信,但是说到最后,却回想起,过往他还没去岳山书院的时候,郝嬷嬷多次在全家人面前数落二姐姐,有些时候,连他都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故意的?就为了让二姐姐觉得这个家不是家,这样迟早有一天,姐姐要和家里决裂。可是,母亲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不,你说的这些不可能,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封星洲还是觉得不信,那可是他的娘亲,从小对他那么好,怎么可能换了一个人,就换了一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