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这就是人性。”蒋英生虽然对此有所预料,但真听到时,心里还是对这些人充满了厌恶。他自入仕以来,就一直在京兆府,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些普通百姓,虽然大多人都是好的,但是架不住接触的案子多,对于人性中的恶,见识的也更多。
而且,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偏见时,哪怕那个人完全无错,也会被有偏见之人恶意解读,说出的话,足以杀人。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如果是这样,封茗玥做出这些事岂不是没用,你又为何要去提亲?就不怕流言么?”秦子仪问。
“流言迷惑的永远是蠢人,蠢人的看法我又何必在乎。而且封家姑娘做的并不是无用功,还是能扭转一些人的看法的,而对于那些一心觉得她放荡的人,就算是把证据摆到面前,他们也不会相信。”
“我想,封姑娘本来也没有想对所有人解释清楚,只要形成这样一种舆论,能明辨是非的人,自然就会相信。就算不相信,也会去思考,这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毕竟,她要的就是有人上门提亲,只要她能顺利嫁人,这事也就算过去。”
蒋英生不愧是京兆府的少府尹,他的思维方式更贴近封茗玥的真实目的。而对于秦子仪来说,多年的战场生活早已让他习惯了直来直去式的思维,就算是对敌人使用战术,那也是以杀伤敌人为目的,这种日常生活下的想法,他一时间很难适应。
不过,蒋英生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如果封茗玥真的被逼走投无路,会愿意嫁给自己么?
但随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不就是在趁人之危?
对敌人,他可以趁他病要他命,但对于自己人,对于想要娶回家的人,他不能这么做。他要的是一个真心实意想要嫁给他的人,一个能在他战死沙场之后撑门楣的人,而不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嫁给他的人。
两人相对无言,蒋英生并不知道秦子仪的想法,只是在盘算自己要怎么想母亲开口。不过就算他知道秦子仪的想法,也会嗤之以鼻。
婚姻无非就是各取所需,他能给封茗玥庇护,封茗玥能帮他管好女儿、生儿育女,同时不会被母亲的强势压垮。
而且,对于封茗玥来说,在绝望之时,有出路总比没有的好。
秦子仪这会儿已经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心思,这场戏本就是蒋英生拉他来看的,如今戏已经唱完自然就该走了。蒋英生也想着李恺升的案子,告示已经贴了出来,他还有不少工作要做。
刚出房门,秦子仪就看到一个人影一闪,消失在了二楼的一个雅间之中。
虽然只有一瞬,但战场多年,他已经练就出一双锐利的眼神,认出那是封茗玥身边的婢女杏儿。
难道说封茗玥也来看了,那她岂不是也听见了刚刚那些人的议论?
秦子仪目光沉沉地看着雅间的门帘,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本来是无辜的,却要遭受这些人恶毒的功绩,而真正应该唾骂的人,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刚刚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封家的内鬼并不是柳忆之,而是利欲熏心,为了五十两银子就把主家卖了的车夫和嬷嬷。
秦子仪当然明白封茗玥这么做的意义,但却有些为她抱打不平。
“子仪,看什么呢,走了。”蒋英生招呼道。
“好。”秦子仪移开目光,转身下楼。
此时的封茗玥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雅间外面,但视线受门帘阻隔,什么也没看到。随机无奈地笑笑,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想得太多了,刚刚竟然觉得有人盯着她。
万楼茶馆外,秦子仪刚刚翻身上马,蒋英生就拍马走了过来,“子仪,我刚刚想了一下,再怎么说我也是个鳏夫,贸然上门提亲确实不太好,不如这样,改天有我做东,把封家兄妹请出来,到时你也来,探探他们的口风。若是有意,我就派人上门,若是无意,也不会伤了和气,你看如何?”
秦子仪很想说不好,但又很想知道封茗玥的态度,如果她能接受嫁给蒋英生做续弦,那是不是说明她也会愿意嫁给她正妻?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选她?”秦子仪问。
“唉,”蒋英生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远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那母亲……估计这满京城里,只有封茗玥一人能受得住吧。”
秦子仪了然,看来他们两人看上封茗玥的原因都一样,够疯,够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