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封星澜把家里所有下人的身份背景都想了一遍,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但哪些是从梧州开始就跟着父亲的老人,哪些是母亲的陪嫁来的,哪些又是柳忆之陪嫁来的,还是清楚的。
妹妹说的没错,既然家不是家,那就把家变成家。
封星澜嘲讽一笑,没想到他没进朝堂,就要先在自己家里用些手段了。
也罢,就当练手了。
到了封府侧门,封星澜装作醉酒的样子踉踉跄跄下车,正准备进门时,就听到有个声音响起:“封兄请留步。”
封星澜扭头看过去,只见暗处走过来一个人,头戴布巾,身上是一件青色的长衫,典型的儒生打扮。
“林庆生,你来干什么?”封星澜的声音带着冷意。妹妹就是与他定的亲,而她也是在他林家退亲之后,才感到万念俱灰的。
林庆生的父亲是国子监的国子丞,从六品下,虽然官职不高,但因为国子监是大梁最高学府,京城学子都以能进国子监为荣。因此即便林家门第不高,但也可以与封荣这个从三品官员毗邻而居。
“茗玥她真的……”林庆生只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甚至他都不敢看向封星澜,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在他的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希望听到什么,无论是与不是,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真的什么?”封星澜明知故问,“我妹妹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不过你也不用清楚了,反正婚约已废,你与她也再无关系,倒是让人庆幸。”
听到这句话,林庆生的身体震了一下,抬起头来,“不是我想主动退婚的。”
“是与不是又有何不同?”
“我……”
“松烟,走了。”封星澜不想在与他废话,当时给妹妹定亲时,他也是点头同意的,现在看,真是觉得自己眼瞎。
“等等,”林庆生再次封星澜,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说道:“封兄,我曾经送给茗玥一根簪子,那是我母亲留给长媳的,你能不能帮我……把那根簪子要回来?”
封星澜闻言死死地盯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去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良心。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出事,他到现在不但没有半句关心的话,反而只想着要回所谓的信物。
“封兄不要误会,不是我想要的,是我娘逼我来的,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我娘那个人,没人能违背她的。再者说我朝一向以孝道治天下,母亲让我来,我也不得不来。”
封星澜忽然间就不气了,甚至不只是不气,他还想仰天大笑,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读书人无耻起来,比那些市井泼皮更让人恶心。
他从袖口出拿出一根簪子,这簪子是他刚刚看到妹妹时,头上唯一一件首饰,可见她对林庆生的看重,然而却是全都错付了。
“东西可以还你,但我妹妹戴过的东西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说罢,双手用力,不但把簪子上镶嵌的珠花掰下,就连联簪子本身都被他掰成两截。
这下反而让封星澜有些愣住,通常来说簪子的杆头大多是银芯儿外面镀着金,或者直接就是银质的,银子质软,不可能掰断,能掰断的就只有锡质的东西。
借着月光和侧门上悬挂的灯笼看了下,果然断口处是一圈银色包着中间的黑色。
“林庆生,你真是让我恶心。”封星澜把断成两截的簪子狠狠仍在地上,转身进府。
怪不得妹妹把这根簪子给他时,没有半点留恋,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亏得他们两家还是世交,林家竟然能干出这么恶心人的事情来。
松烟也是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跟着封星澜走进门去。
林庆生也很是震惊地看着脚下的簪子,这簪子是母亲特别郑重交给他的,说是她当年定亲时,祖母给她的,怎么会是假的,还能断成两截?
再想想他当时看到这个簪子时,也曾想过为什么祖母传下的簪子,样式却是最近的;还有茗玥拿到时,也是震惊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下,当时他还以为她是欢喜得痴了,却没想到她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一直戴着。
林庆生在门口站立良久,才蹲下身子将碎掉的珠花和断成两截的簪子捡起,掏出手帕包好,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他还记得茗玥戴着这根簪子对他微笑的样子。
想到那个明艳的笑容,他忽然间就感受到了锥心般的痛苦。
——
自打蒋英生来过之后,柳忆之的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虽然那一出表演看上去像是唬住了封荣。可是在那之后,封荣却没有回正房,而是去了书房歇息。
这一点,让她莫名的心慌。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只要人进了忠勤伯府的后院,封茗玥就是有三双翅膀也是飞不出来。到那个时候,封荣和封星澜就算起疑心,也是无可奈何。
可眼下,马大壮被抓,封星澜冲去了忠勤伯府,封荣也破天荒地睡在了书房。
想到封茗玥临走之前的那个眼神,她甚至有点怀疑,马大壮到底有没有把人送进去。
如果说封茗玥逃了……想到这个可能,她只觉得手脚冰凉。不,不可能,如果逃了她又怎么会不露面,肯定是已经送进去了。
对,一定是送进去了。想到这儿她安心许多,只要人被李丰饶控制住,就什么都好说。
“夫人,四姑娘一直吵着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