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近，随着一声邦响，关闭了九天的贡院大门缓缓打开，已经排好队的学子抱着自己的被子、拎着自己的吃食篮子，篮子里装着文房四宝，鱼贯而出。

经过九天的考试，每个人都是脸有菜色，胡子拉碴，跟进入贡院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

封星澜也是如此，即便他平时身体不错，但是一连考九天，天天馒头咸菜的情况下，也是没有好到哪儿去。

但他自觉这次考得不错，若是能中进士，等到妹妹出嫁时，脸上也能更有光一些。

没想到一转眼，当年那个抱着自己不撒手只知道哭的小丫头，都已经要嫁人了。

想到妹妹，他不由露出笑容。再有四个月就是婚期，不管他考没考中，都能好好地帮着筹备一番。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只顾着读书，好久没带她出去玩了。

等他休息几天，就带她去庄子上好好玩玩，要不然天天在柳忆之的眼皮子底下，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封星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随着人流往外走。贡院门口，呼儿唤兄的比比皆是，这当中声音穿透力最强的就是各家夫人、姑娘，以及姑娘身边的婢女。

抬眼望去也是如此，姹紫嫣红，不一而足。

只是站在贡院门口看了半天，封星澜却没看到妹妹的身影，心里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他对妹妹的身形极熟，只要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找出来，可他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别说封茗玥了，就连自己的小厮松烟也没看到。

正纳闷的时候，身边有人碰了他一下，“星澜兄，家母已在那边等候，就此告辞，三日后我做东，你可要来。到时我们几人定要好好的聚上一聚。”

说话的人叫袁乐逸，是工部侍郎家的独子，人如其名，乐天知命又风流洒脱，眼下不过是刚刚出考场，他却连三天要聚会的事情都想好了。

封星澜虽然心里疑惑，但想着或许是人多没看清，便压下心胸烦躁，“乐逸兄相邀，星澜怎敢不去，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好咧，三天后，别忘了啊。”袁乐逸向好友摆摆手，快步走开，不远处，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对着他伸手，“儿啊，快来，到为娘这儿来。”

封星澜莫名的鼻子一酸，赶紧把目光移开。当年母亲去世时，他虽然只有三岁多不到四岁，但还是能记得他娘对他伸开双手，温柔地对他说，到为娘这儿来。

周围人陆续找到了自己前来迎接的亲人，门口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但即使是这样，他仍旧没有见到妹妹，甚至他熟识的府里人的身影都没见到。

取而代之的，是周围人越来越怪异的眼神，他看过去时，那些人要么是一脸同情，要么就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封星澜的眉头越皱越紧，直觉告诉他肯定是出事了，可是能出什么事呢，他进考场之前家里可是一切安好。

“公子，这边。”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扭头看过去，见是府里的下人，但并不是一直跟随自己的小厮松烟。

封星澜心里更加疑惑，茗玥没来还可以用天冷，染了风寒不好出门来做理由，怎么自己的小厮也没有来？

“怎么是你，茗玥呢，松烟呢？”

“公子别问了，咱们先回府，等到了府里，您就什么都知道了。”下人说完，也不等封星澜答应，接过他怀中的被褥转身就走。

待看到停在一个眼角落里的马车时，封星澜更觉得不对。这马车不是自己家那辆，而是车行里的制式马车，车厢上还挂着诚意车行的牌子。车夫也不是平时的马大壮，而是府里的家丁。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你来赶车，还有为什么租马车，家里那辆呢？”封星澜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疑问。

那个下人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公子你就别问了，赶紧上车，等您见到了老爷，就什么都知道了。”

“是啊，公子先上车吧，外面冷。”赶车的家丁也在劝。

封星澜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但也知道这两个人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反正都是要回家，他倒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车很快就移动起来，而且速度不慢，直直地向封府而去。

一进家门，封星澜又一次地感到不对，整个府里都是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氛，松烟总算是露面，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封荣在等他，让他马上去主院。

封星澜几乎要怒了，这种明明发生什么事情却不肯告诉他的情况实在太难受。但他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跟着松烟大步往主院走。

快到主院时，他还是没看到妹妹，不由问道：“松烟，二姑娘呢？怎么不来接我？”

松烟叹气一声，“公子去见老爷吧，等您见到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又是这句！封星澜气得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小厮一眼，走进主院。

门口有婢女看到他走进来，刚要张口，就被他恶狠狠的眼神瞪住，随后互相对视一眼，顺从指示，走出了院子。

封星澜将房门轻轻地推开一条缝，静静地站在那里。

很快他就听柳忆之说道：“老爷您也别太生气了，这事都怪我不好，没有教导好茗玥，更没能看住她，以至于让她闯下如此大祸。都是我的不是，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死去的姐姐。”说完，就是一阵抽泣。

封星澜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柳忆之没少对父亲说茗玥的坏话，而且每次必说自己对不住姐姐，只要她这么一说，在低头抹几下眼泪，父亲就会怒不可遏，为此没少训斥茗玥。

果然封荣的声音想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个混账丫头，真是给她娘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