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多久,就听到当啷一声,茶杯被打开的房门撞到,发出刺耳的声响。
封茗玥立刻从熟睡中醒来,趁着无人进来瞥了一眼窗外。外面黑沉沉地,看不出到了什么时候。但就她的感觉来说,自己应该睡了没多久才对。
柳忆之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
感受了一下紧贴在小臂内侧贴的锥子,封茗玥稍稍安下心来,闭上眼睛装出熟睡的样子。
门口的郝嬷嬷在刚刚推开房门时,着实是吓了一跳,屏气凝神地站了好一会儿,听到屋里的人并没有发出惊醒的声音,这才小心翼翼地跨步往里走。
“二姑娘?”她一边走,一边试探性地喊着。熟门熟路地走到里间之后,又站了一会而,听到床上的人传来悠长的呼吸声,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掏出火折子,点亮桌上的油灯。
然后拿起油灯走到红木罗汉床前,仔细地看着熟睡中的封茗玥。如果这都不醒,那就证明这一路都醒不了了。
果然,封茗玥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
还挺警醒,可是警醒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着了我的道。
郝嬷嬷心里嗤笑一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冲着外面轻声道:“夫人,可以动手了。”
窗外的柳忆之点点头,冲着身旁的人比了个手势。
“是,夫人。”马大壮低低地应了一声,走进屋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封茗玥的闺房,第一眼就觉得有些失望。就这屋子,还不如他在窑子里见到的华丽。不过屋里的味道却比那边好闻,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闻起来却让人很舒服。
他并没有立刻往里屋走去,而是盯着外间和里间那个博古架看。扫了一圈之后,他看上了架子一角放着的玉如意,只有巴掌大小,刚好能揣到怀里。
刚想走过去顺到手里时,就听自己的母亲在里屋叫了一声,“别磨磨蹭蹭地,赶紧过来。”
马大壮颇有些可惜的看着那个玉如意,最终还是没有伸手,走进里屋。
此时郝嬷嬷已经用棉被把封茗玥包裹起来,他看了一眼,弯下腰,肩膀一顶,就把人扛在了肩上。
玉如意虽然没能到手,但她头上的簪子却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手上有没有镯子,要是能有个金的,足够他逍遥半个月。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当他扛着人往外走时,还是有些舍不得那个玉如意,刚好此时身上的人挡住了郝嬷嬷的视线,他伸手一摸,将那个玉如意抄在了手里,下一刻,玉如意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腰间。
这一趟可真是不赖。
门口的柳氏看到马大壮出来,连看都没看他肩上的人,只是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把人送走。
出了清兮院,又走过一个院子,就是封府的后门,门口处停着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马大壮把人放到车上,跳上车辕,对着跟过来的郝嬷嬷点了点头,轻轻地扬了扬鞭子,马车缓缓移动起来。
封茗玥刚被放进车里时躺的极不舒服,但也没有擅动,而是一直听着声音,直到马车出了自家后门所在的巷子,确定郝嬷嬷不会跟过来后,她才在棉被里蠕动几下,把双手腾出来。
郝嬷嬷以为她睡得熟,只是用棉被卷了,并没像前一世捆了绳子,这让她的挣脱变得容易许多。
双手一得空,她立刻把手臂内侧贴着的锥子拿了出来,锥尖向外握在手里。
这个马大壮可是什么好东西,刚刚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顺走了她的玉如意,而且按照前一世的发展,他还会再半路摸走自己头上的簪子。
就算她不心疼东西,也不想让一个混蛋在自己头上摸一把。
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是漆黑中带着一点朦胧的微光。今夜本来是月圆之夜,但是天上的乌云很厚,把月亮挡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一点点的光亮从云间的缝隙中透出来。
冷风顺着车窗刮进来,打在脸上带着点点的湿润感觉。看来,此时已经飘起了清雪。
下雪不冷融雪冷,再加上春寒料峭,从这会儿开始,再到明天早上,贡院里的学子们会是最难熬的时候。希望哥哥的身体能挺住,不要生病才好。
不过好在明天就是春闱最后一天,不会遭罪太久。
车厢里没有点炭盆,温度很低,封茗玥蜷缩在棉被里,数着车轮压在石板上的声音,时不时撩开窗帘看向车外。
她在小心地计算路程,如果等到路程过半,秦子仪还没有出现的话,她就准备与马大壮拼命。
虽然正面对敌,自己肯定是打不过他,但她若是从后面出其不意,还是有些机会的。
剪刀巷、烟袋斜街,钟鼓楼……封茗玥默默地数着地名,此时外面的雪下得愈发地大了,路上已经是一片白,反射着薄弱的月光。也是借着这一点光,让她看清了自己身处何处。
不行,不能再等了,看来她猜想的不对,秦子仪真的就不在乎能不能报复到端王,一心只想着回到战场之上。
既然没人来,那她就自己动手。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马车前面传来“吁”的一声,声音很低,随后,马车也缓缓停下。
封茗玥心里了然,看来前一世马大壮就是这个时候拿走她的簪子的。
来得正好。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在棉被里的位置,右手握了握手里的锥子,蓄势待发。
果然,两息之后,马车前面的厚车帘被挑开,寒风夹杂着风雪卷了进来,也带进来一些微光。但很快,光线就被马大壮的身体堵住。随后车帘放下,风雪被隔绝在外,封茗玥也因此听到了马大壮兴奋的呼吸声。
“姑娘也别怪我贪财,日后你到了忠勤伯府,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眼下这些,就都留下吧。”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就向封茗玥的头上摸去。
只是手刚伸到半空,就感到一柄又尖又硬的东西,抵住了自己下颌上的软肉。
“不想死就别乱动。”封茗玥的话语里杀意十足,为了表明自己不是闹着玩的,还将锥子向上顶了顶。
“姑、姑娘怎么醒了,别,别冲动……我只是看看姑娘是不是一切安好。”马大壮吓了一跳,一边说话,一边向上伸了伸脖子。
“少废话,慢慢地退出去,敢耍花样,我就捅你个对穿。”封茗玥知道自己这时绝对不能软,若是不能一举将马大壮镇住,那倒霉的绝对会是她。
马大壮已经感到锥尖已经扎进了皮肉里,只得继续向上伸了伸脖子,嬉皮笑脸道:“姑娘别生气,小的这就退出去。”说罢,手脚并用,向车外退去。
待到他整个人都从车厢里出来落到地面上时,封茗玥也来到了车厢门口。
“慢慢转过去,上车,去找家客栈。敢耍花招,我就把这玩意全扎进你的脖子里。”
“不敢,不敢,都听姑娘的……你给我松手吧。”马大壮借着转身锥子尖离开自己脖子时,猛然向后仰头,然后用右手握住封茗玥握着锥子的手,使劲一推,就把她的手抵到在车厢之上。
随后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她就想扇上一巴掌,“你个贱娘们,找死。”
封茗玥的手背被马大壮一推,狠狠地磕在车厢的棱角之上,剧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松了手,锥子也应声脱手。但眼看着马大壮的巴掌就要落下来,也顾不得去捡锥子,慌忙抬起另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头。
可是,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反而听到嗖地一声破空声,紧接就是咄地一声闷响,以及马大壮杀猪似的嚎叫。
封茗玥抬头看去,只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将在马大壮的整个手掌都钉在了车厢壁之上,匕首的尾部还在微微地颤动。
鲜血顺着车厢外侧流了下来。
随后一个寒冷得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响起,“再敢乱叫,死。”
马大壮立刻没了声音,周围也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此时,一片厚厚的乌云飘过来,把月亮遮得密不透风。封茗玥循声望去,只看到一片漆黑当中,一只猩红的兽眼正紧盯着自己。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这种死一般的寂静下,封茗玥还是觉得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