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过,天上的乌云被吹开了不少,皎洁的月光洒下,照射在刚刚下过雪的地上,让整个视野都清晰起来。
封茗玥这时才看清,远处的那只猩红色兽眼的主人,正是京城人闻之色变的云麾将军,现九城兵马使,秦子仪。
他一身玄色衣甲,左眼处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眼窝处镶嵌着一颗雕成了兽眼的红宝石。
这颗宝石的成色非常好,中间还有一条天然的黑色条纹,以致于秦子仪每走一步,它都会折射出不一样的光线,就好像那个眼睛是活的一样。
而与此同时,他的那只完好的人眼,却是透着冷漠与杀意,与闪着红光的兽眼搭配,既恐怖又诡异。
待到他走近,还能看到在左脸的面具之外,看到一条又粗又深的伤疤,从额头延伸到面部,透露出十足的狰狞。
怪不得敌军会闻风丧胆,别的不说,光是这个面相,就足以吓退一大批人了。再加上真正作战时的杀气,配合上大军……那场景,绝对是敌人一生的心理阴影。
看着这样的秦子仪骑着马缓缓地向她走来,封茗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那个后院里,她度过了最痛苦最绝望的三年。在见识过人心的可怕之后,面相上的恐怖并不算什么。比起柳忆之的口蜜腹剑,李丰饶的阴狠恶毒,她宁愿被秦子仪的兽眼盯着。
至少,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只可惜,这样的人,竟然死在了战场之上,没能活着回来。
不过,相比起封茗玥的镇定,马大壮却是几乎被吓破了胆,要不是右手还被钉在车厢之上,他铁定会瘫倒在地上。
“茗玥见过秦将军。”看到秦子仪走近,封茗玥尽可能镇定地向秦子仪行礼。
尽管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但大半夜的,被那样一对诡异的眼睛盯着,没人能处之泰然。
秦子仪眯着眼看了看她,并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撇了下头。
他身后,随身的护卫石泓走到马大壮身边,一把拔下插在他手背上的匕首,看着匕首上染了血,又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这才双手上举,递给秦子仪。
秦子仪接了,干净利落地还刀入鞘。
马大壮此时已经疼得直冒冷汗,但硬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全数都憋在了嗓子眼里。在右手得脱之后,立刻跪在地上,对着秦子仪跪了下去。
作为一个经常在外面跑的车夫,他深知这个上任了三个月的九城兵马使有多么可怕。
他若说杀人,真的会拔刀就砍。
“带下去,明天一早送往京兆府。”
“是。”石泓抱拳,大声答道。
“多谢将军饶命,多谢将军饶命。”马大壮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
石泓接下腰间的绳子,将他捆了个结实,就要押着他离开。
“能不能等一下?”尽管封茗玥知道此时出声阻拦,一定会惹得秦子仪不高兴,但那个玉如意是哥哥给她的生辰礼物,实在不想就这样让马大壮顺走,便壮着胆子道:“他偷了我的玉如意,就在他怀里。”
石泓看了一眼秦子仪,得到肯定的眼神后,这才伸手在马大壮的怀里摸了一下,果然摸出一小只晶莹圆润的玉如意。
不过他没有直接将玉如意递给封茗玥,而是先呈给秦子仪看,待自己的上峰点头后,这才转身交给封茗玥。
封茗玥小心接过,心里对于秦子仪的治军之严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石泓很快将马大壮带走,马车前就只剩下了秦子仪和封茗玥。
“茗玥多谢秦将军营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封茗玥再次道谢。
秦子仪很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差点让她把玉如意摔在地上的话,“就是你要扳倒端王?”
“啊?”封茗玥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她虽然是重生之人,也立志报仇,可是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扳倒一个皇子。
一个从三品官员的女儿想要扳倒一个皇子?她还没有嫌命长。
这杏儿到底对秦子仪说了什么?
“还望将军慎言。”封茗玥只能是开口否认,然后立刻转移话题,“不知茗玥的婢女可有跟随将军一同前来?”
秦子仪的目光仍旧放在封茗玥身上,似乎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人在九城兵马司,稍后自会送往府上。”
“不可。”封茗玥再次反驳,随后就感受到了秦子仪突然锐利的眼神。
“是茗玥冒犯了,还望将军恕罪。只是,今夜我父兄都不在府内,家里已经完全处在我继母的掌管之下。若是将军把她送回,不到明天早上,就会是一具尸首。”
“如今,就算是我,也是有家不能回。李丰饶白天既然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还会联合继母,继续加害于我。还望将军救人救到底,再帮茗玥一次,只要捱过今夜,待到明天我兄长从贡院中出来,茗玥也就安全了。”
“茗玥深知自己人微言轻,不值得将军大费周章,但是如果真的让李丰饶得逞,也是对太子殿下的大大不利,还望将军再救我一回。”
秦子仪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这件事与太子又有何关系?”
封茗玥心里再次泛起了嘀咕,这个杏儿到底是怎么说动秦子仪来救她的,为什么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此事说来复杂,但简而言之,就是李丰饶之所以用了那种下三滥的方法污我清白,非得到我不可,无非是因为我是钦天监监正的女儿。而钦天监的职责,除了要观测星象,修订历法之外,还要根据星象预测吉凶……”
她没有把话说全,而是大着胆子直视起秦子仪那只完好的眼睛。
秦子仪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虽然钦天监没有实权,但如果端王真的让封荣说点什么,就算皇帝不信,也难保那些个大臣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