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庆兴二十一年九月二十六清晨,太平军大军主力在陈安国的带领下率先进入江油县,在轿子顶北面就地扎下大营,下午申时过后,运输辎重攻城武器的步兵队伍也抵达轿子顶北,共计三万大军会师,铺天盖地,散布在大山当中的旗帜和牛皮帐篷象坟包一样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到得夜里,那浩瀚无边的营火几如海洋,即便隔着十几里地站在军堡城墙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翻腾的火光,将东面的夜空被映得一片通红。
轿子顶是江油最高峰,因山顶最高点很像轿子的顶蓬,于是当地人就把那座山称为轿子顶至今。
原来的小道早已长满了各种树木,很难攀登。这也是这里易守难攻的原因。这座山峰就像一道自然屏障,把山后的美丽遮挡了起来。当登高远望时,眼前的秀色顿时使你豁然开朗。
陈安国举目远眺,只见远处炊烟升起时,牛儿来到了草地上。树影婆娑,四周寂静。
此时正是深秋时分,地里的谷草把尚未上垛。片片落叶把庭院铺满了金黄,收获的黄豆整整齐齐地挂在横担上。 一场冷霜悄悄地给收获后的田地穿上了一层薄薄的冬衣。
最令人醒目的是前方繁忙的工地,那里的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正是养老院、孤儿院及学堂所在。那里这些建筑大致已经完成,许多已经投入了使用。
远处还有许多新建的木屋,里面冉冉升起了炊烟。尽管这里在三个月之前曾经遭受兵灾,但是从外表上看已恢复了元气。
陈安国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岳川上前问道:“主公为何叹气?是不是在为轿子顶的易守难攻发愁?据属下看来,我军有三胜,敌有三败,所以我军必能战胜官军。其一,我军有两千白袍精锐,再加上三万乡勇,而敌方则不足千人,此军胜也;其二,我军火器军械充足,而敌方的军堡却修建不完善,此器胜也;其三,官军之前屠戮百姓,百姓心恨官军,此人胜也。所以攻下轿子顶的三处军堡应该不成问题。”
陈安国摇头道:“我不是为此发愁,而是感叹刘清远的安民之策。就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他就将轿子顶一带建得好生兴旺。先生刚才说百姓心恨官军,若是三个月前,只怕是如此,如今却难说了。你信不信,如果你现在下去拉拢那些百姓与我们一起造反,他们会先把你抓起来送交官府的。”
陈安国说到这里,勾起了往事,恨恨道:“我最了解这些百姓,他们只要日子能过得下去,能有一条活路,就不愿造反。与其说是善良,不如说是懦弱,是猪一样的性格,所有当权者最喜欢这样的百姓了,哈哈哈……”
岳川惊呆了,陈安国一向总是做出一副亲民爱民的样子,哪怕是对着乞丐也有礼得很,总是站在百姓这一方说话,痛斥官府的不是。没想到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岳川忙道:“主公请慎言。”
陈安国有点狂乱了,高声说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说说何妨。我早就烦透了与这群升斗小民打交道,真正是恶心坏了,憋坏了!你让我说!我是天潢贵胄,结交的应该是达官显贵,与我平起平坐的也只能是诸侯皇子!现在我却要沦落到费尽心力去讨好那些贱民的地步,老天待我何其不公!我是凤,怎可与鸡同眠。”
陈安国脸色也狰狞起来:“这群升斗小民,他们难道不是猪吗?平时面对着强权施暴不敢站出来,见到别人被官府欺压装作没看见,只有惨事轮到自己头上才敢哼哼两句。别人只要给他点甜头,他们立马又乖了。等事情过去,他们又埋头顾着自己,不再管别人的闲事了。他们所谓的善良和忠厚,其实不过是懦弱和自私而已。我最恶心的事,就是听到别人夸赞多么善良的百姓啊!这群百姓也是知道羞耻的,所以很需要善良这块遮羞布。哈哈哈……”
岳川沉默了一下,又说道:“但是这样的百姓也是很易管理的,不是吗?总比蛮子那些化外之人要好吧。”
陈安国不屑的说道:“化外之人?我倒是很羡慕那些化外之人啊。所谓教化不过是驯服而已,把一匹自由的野马驯服成为自己的坐骑。而那些化外之民则是未驯服的野马,所以他们自由,所以他们享受更多的权利。难道这样不好吗?”
陈安国指着远处蛮子所在之地说道:“为什么朝庭要给那些蛮子减税?为什么朝庭要给那些蛮子在科举时给予照顾?为什么朝庭连汉民的菜刀都要管制,却允许那些蛮子带着蛮刀和弓箭出入县城?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他们是化外之民,他们不服朝庭的管制罢了,只要朝庭敢用汉民身上的枷索套在他们身上,他们立刻就会造反!反观那些汉民,心甘情愿的套上枷索,不敢轻易反抗,这样的化内之民,就活该受这样的罪,活该没有自由。对于这样的贱民,还要享受自由?我只想说一句,你们不配!”
这时有几个白衣执法队的探子向陈安国奔了过来。陈安国立刻恢复了原先儒雅的模样。
探子递上了一份情报:“天师,这是轿子顶布防的情报。洪琨的盘查比较严格,各家各户又都编户入册,外人很难混进去。我们的探子死了十几个,所得的情报也很有限。”
陈安国看了看情况,镇定的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洪琨就算是隐藏实力也没有用。我的大军车一到,一切皆成齑粉!传我的命令,不要立即攻城,先在外面布防,稳扎稳打,赶造攻城器具,完成整个包围的阵势,然后再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