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道：“正是如此。犯罪的是那些贪官污吏，百姓为保护自己而杀官，自然无罪！”
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杀刘清远之事。刘清远当时意图祸害余胜男，被我杀了，按法论处，我也算是正当防卫。
范秀才心想：其实真正有罪的是国主啊。一把年纪快入土了，还征什么秀女。那些官吏只不过是将此中罪恶放大了罢了。不过此话却不能说出口。
范秀才又说道：“单只是免罪和惩凶还不够，还当示之以恩。否则人心依然在贼而不在朝庭。所以其三，便是免除青川县三年税。”
我点点头道：“此条可以应允，既然是朝庭有错在先，给百姓造成灾难，自然应该免税以做补偿。可以传令下去，三年内若是有官吏敢在青川县收税的，百姓可将其当场杖二十，若是打死的罪责减半。”反正税又不是我的，我也乐得大方。
范秀才大喜：“若是如此，百姓定然归心。惩与抚便已说完，至于教，则是教化之意，大人需要大力宣传劫富济贫的害处，陈明利害，让百姓知晓劫富济贫的真实面目。”
我有些为难道：“这教化恐怕不太容易啊，难不成找十几个教书先生去挨家挨户说教？这教书先生的话枯燥乏味，乡民们宁可听评书唱大戏也不愿……对啊，我为什么不去找说书先生和戏班来呢？”
范秀才一拍掌，赞道：“大人心思敏捷，所想正与在下不谋而合，只是在下乃是多年间苦思而得，大人却是信手捻来，高下立判。”
我有点不好意思：“范先生过誉了。只是范先生适才说道，多年间苦思。莫非范先生多年前便有意与顺贼为敌么？”
范秀才说道：“在下曾偶尔去过汉中，那里是顺贼盘距之处，见到百姓日子过得艰苦，深受顺贼之害，故而有所感悟。顺贼发家之初，杀贪官分田分粮，深受百姓爱戴。后来其所占之地富者皆亡，他们便拿中产之家开刀，到得最后中产之家消失殆尽，他们又将屠刀举向了贫苦百姓。百姓谁也不敢勤劳致富了，深恐自己一旦变得富有，就会被顺贼抄家杀头。难道有钱便是有罪不成？而原来勤劳者也变得懒惰了，成天只想着杀富济贫。良善之人也变得奸恶了。百姓皆贫，但原来的那些顺贼起事者却逐渐掌控了大量财富，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在下有感而发，故而写了一本话本《黄土坡》，这个话本既可以改编成评书，又可以改编成戏曲。若是请到合适之人来演，必然可以让百姓受教。”
我略一翻动看了这个话本，话本的内容不长，只看了约有半个时辰便一目十行的浏览完了。
《黄土坡》讲的是发生在汉中一处叫黄土坡的故事，一个中年汉子王老实忍受不了苛捐杂税，满心盼着闯王来杀官分粮，第一次闯王进城后杀了祸害王老实的官吏，分给他在黄土坡的一块地和少量银子。王老实用这些银两在分到的那块地上盖了间酒馆，几年下来挣了不少银子。过了几年，闯王第二次进城，王老实一心回报闯王，将自己所赚的银子分了一笔给闯王做军费。又再过了几年，王老实辛苦经营，成了城中的小富之家。闯王第三次进城，王老实却成了杀富的对象。王老实极力申辩自己支持闯军，可是城破以后每个人都说自己支持闯军，他的话别人只道是为了活命的违心之言。王老实为了证明自己，努力去寻找当年与自己相识的闯军将领。可是那个闯军将领早已死在战场，没人为他说话。最后王老实的家财被分光，酒店被分给了村中的无赖，连老婆都跟别人跑了。王老实在大雪之夜，饥寒交迫，吊死在黄土坡上。
我点点头道：“这个故事发人深省，用不公正的方法去反抗不公正，最终结出的果实还是不公正。贪官污吏固然可恶，但若是没有了公正的审判，用单纯杀戮的方法去除恶，旧恶固然除去了，但新的恶因却又种下了，将来必结出恶果。那些所谓的义军，有极强的仇富心理，似乎只要是富人，便是有罪的，便该杀。富人之中虽然多有靠贪赃害民而富的，但也有自己诚实劳动而富的。不分清红皂白一味杀之，便是种下了恶因。所以本官决心，若是除恶，也要用公正的手段，宁纵勿枉。”
范秀才拜服：“大人心思敏捷，能看出这么多道理。”
我又道：“其实单只是惩、抚和教还不够，只是治标。杀富济贫，替天行道那一套之所以被百姓接受，主因还是官府朝庭的不公。比如说赋税过重，司法不公，只要这些情况存在，闯贼就杀之不尽，乱民就永无止息。所以还应该做的一件事是纠，纠正官府自身的不法行径！”
当下，我任命了范秀才为代理里正，命他全权代理安抚民心及宣教之事。范秀才连同江油的士绅一起，跑访乡间各宗族，宣讲我的政策。范秀才还雇了十几个说书先生和一个戏班子，将他的《黄土坡》话本以各种形式流传出去，争取人心。
而我则是拟定了治政的几个策略：一是推广乡坤的陪审制度，以后凡是审案皆有本地乡绅陪审，以保司法公正；二是理清田亩和税负，虽然这三年的税不用征收了，但是对于私产和税收多少重新拟定和评价，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将来应该交多少税。有许多地方私自征收的不合理税都被免除了。三是保证不再有选秀女和临时加税的事情出现。这一点我本人没有权力做保证，但我当着全乡的面写了一份奏章，上面呈请了此事。虽然朝庭不一定会批准，但至少向乡民们表示，我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就这样，在短短四天之内，我用最快的速度将惩、抚、教和纠四策铺开了。其核心思想是：平冤狱、保私产、减税负、正法纪。虽然一时收效还不明显，但至少百姓对我们不是那么敌对了。
而正是在这时，我收到了影子的回报和陈兴国领军两千来袭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