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顿沉默,其实是因为他真的认真开始思考起诺拉的话来。
这一通话……竟让他觉得几乎在理,该死的 ,还找不到什么漏洞。
或许诺拉说得没错,现在的状况的确对他们是最好的。
但如果是这样,他真得答应她的要求吗?
兰顿撇下了嘴角。他很清楚,诺拉保持现状的前提是他解除噬魂,这意味着她将真正回归低风险的状态。
但如果真的答应她,却意味着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他从此会真的屈居她这个敌境人的“臣服”之下。
“前‘圣子’,你应该有基本的判断力。”
兰顿被思绪压得喘不过气,诺拉却像是看清了他的想法,又在他的面前蹲下来。
她的下巴又尖又白,冰冷的手捧上他的下巴,“你的光辉已经属于过去,你应该往前看。”
她就这样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兰顿冷冷地抬头瞪视诺拉。
稚气未脱的脸颊。不近人情的语气。刻薄、冷漠的性格。
想到可能要和这个南境人一起共度余生,他就感到一股痛苦穿过大脑。
但兰顿知道目前对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答应,是,或许他是可以答应诺拉。但这之前……
后身还隐隐作痛……兰顿只觉一股怒火和憋闷袭上大脑。
而在诺拉冷淡的目光下,他突然张口,如恶兽般狠狠地咬到了她的手背上——她摸着他下巴的那只。恶心极了。
兰顿的举措成功化去了诺拉眼中的冷漠,震惊、愤怒取而代之。
“兰顿·无姓者!!”
兰顿的牙直直刺破了诺拉的皮肤,直到他用舌尖感受到了浓重的血意,才松了口。
抬头,他看见诺拉胸口起伏,捂着鲜血淋漓的手,瞪视他。
“可以。”他冷冷地回望她,心情才好了点,说出了最后的答案。
诺拉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她再度把兰顿按在地上。
她之后打了他多久?
整整一晚上。大概。
……
“你以前欺辱我。”
十三年后的不死鸟部。
诺拉正观望窗外圣渊的风光,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咳嗽了起来。
她回过头,兰顿的银发垂落,如同雪色的瀑布。而他眉眼盛着阴悒的影,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已来到了不死鸟部东部的奴隶市场。
是兰顿要来的。
那里尘土飞扬,吵吵嚷嚷,诺拉没出去,就闻到街道传来一股被烟熏过的味道。街边牢笼里,是被禁锢的兽人奴隶,正在被商人殴打。
兰顿目光锁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头亦没回地说了这句话。
然而,许多事实在是太久远了,诺拉竟没反应过来兰顿在指什么,“……我怎么欺辱你了?”
兰顿垂眸,冷声道:“我最早来南境的那年,大概四月开始……你每晚都把我囚禁,维持了整整三个月……不,或许更长。白天就罢了,你每天晚上都把我绑在房内,最开始的几天,还每天都来殴打我。”
“……”
诺拉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兰顿是在指哪件事。
而诺拉的记性很好。虽然时隔已久,被兰顿突然提起,许多画面闯入了她的脑海。
兰顿在兽哑阵下震惊的目光,在夜里被气得发红的眼睛,还有临出去前被她逼着喝下掩盖伤口药水时的不服眼神……她都历历在目。
而诺拉记得最清晰的,是自己当时对兰顿的忽悠。
那时,她实在没有办法,编出了一个带有冰冻法阵的地下监牢,告诉兰顿这是个奇特的可以永远囚禁他、但不会伤及灵体的地方。
现在看来,她这谎言并不高明,少了很多应有的“细节”,但没想到,却真的震慑了兰顿。他第二天就把怎么解开“噬魂”告诉了她。
那时的兰顿真单纯啊,真是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诺拉轻咳了声,抬头:“是你先动的坏心思,兰顿。”
“而且,那么早的事情了,你突然提干什么……”
诺拉又看向窗外,转移了话题,“为什么要来这个市场?”
“找人。”
“谁?”
“阿达玛。迈娅。”
诺拉一愣。这些都是女孩的名字,在兽语中是“美丽”的意思。
……
“圣子大人,这里是卡古坦家族的地方。”
他们很快到了兰顿要前往的地方。在灰暗的日光下,血红色的绒布盖在一座座土坯建筑,屋外装饰的鲜花不少已凋零。
兰顿没有理会手下的担忧和阻拦,径直走了进去。
“东偏南四十五度五十米。西偏北二十五度一百零九米。中堂屋顶有‘恶骨’附魔。”诺拉没有离开私人“巨鸟”,兰顿走前,她对他说了这段话。
兰顿:“好。”
土色的台阶直往中堂,乐声、熏香散漫。
兰顿步入这个奴隶市场时,血红色的地毯上陈列牢笼,里面的女孩们都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她们歪来扭去地躲去边角,兰顿全身却瞬间化出金翎。那是堪比真日的光辉,火焰自羽毛的尖端绽出,入火蛇般窜向了东南和西北。
那是诺拉刚才标记过的方位。惨叫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