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仓皇无措地举着勺子，一旁的青禾见状端着碗，扯着青花往桌下躲去。

不高的桌子刚好容下两个瘦弱的小姑娘，砰的一声，摆放在地面上的铁锅被人撞翻，淅沥沥的白粥从锅里滚了出来，蜿蜒在地上。

饿极的流民见状慌忙扑上来，不顾白粥的滚烫，想要接住救命灵药，却被其他没有注意到地上白粥的流民推攘踩踏，被踩踏的流民这种时候却还是念念不忘指缝间抓住的颗粒细米，艰难地举到嘴边，津津有味地舔舐着指尖，眼神痴迷而专注。

“小姐！”青花挣扎着想要出去。这么乱，小姐怎么办？！

青禾曾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知道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死死拽住青花不放，不让她出去。

“老实在这里呆着！别给小姐添乱！”

殷知寒在做什么？

她把青玉往庙中一推，让青玉和庙里的小管家们待在一起，见青禾带着青花躲在桌下，便也不再分神去照顾他们，转身融入维护秩序的京城卫中，帮着他们一同平复已造成严重踩踏的流民。

这时候谁也顾不上什么温柔和善，只能简单粗暴地制服这些已完全听不进话，像群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蹿的流民，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稳定局面。

齐卫风小队的队员们有些傻眼地看着殷知寒动作飞快，几乎是眨眼间就能制住一个，扔到一边。

就连他们小队的队长，齐小将军，也完全赶不上殷知寒的速度，永远慢了她好几步。

这下他们是真的相信齐卫风口中所说的，这个小姑娘比队长还要武艺高强的话了。

最简单粗暴的事情，往往能最直观的看出一个人的真实水平。

“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齐卫风见队友们有些傻眼的模样，百忙之中抽出空隙提醒他们。

难不成还真要指靠人家小姑娘制服这么一大群人？

噢噢噢。

思绪呆滞的京城卫们麻木地跟着在殷知寒后面捡着她丢过来的人，却发现自己跟不上殷知寒的速度，更遑论帮忙了。

就在他们恍神的功夫，殷知寒已经清出一大片空场，其他外围趁着夜色逃走的流民到底还是没有去追。

看着空地上倒下的铁锅，以及锅旁已经沁润地面，只剩下稀稀拉拉的白米显示着曾经存在过的情境，殷知寒双手颤抖，牙关紧咬，眸中满是愤怒的火焰。

粥！！！

特地熬的粥！！！！！！

掺了许多白米，可以填饱空腹许久之人肚子的白粥！！！

殷知寒被触及逆鳞，冷笑起来，“我看你们还没饿到极限，居然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臆测与妄想，听到别人几句似是而非的煽风点火就跟着义愤填膺，也不看看有用吗？！”

殷知寒走到铁锅旁被踩踏地遍体鳞伤，却还在痴痴地捡着地上白米狼吞虎咽往嘴里塞的瘦小孩童旁蹲下身来，轻轻掏出怀里的手绢擦了擦孩童破碎的衣衫露出的殷红血丝。

“别吃了，姐姐重新给你煮一碗。”

青禾闻言赶紧抱着手里还没来得及送出的粥钻出桌底，将手里的粥递到孩童面前。

孩童麻木的神情茫然了一瞬，还是被青禾碗中米粥的清香吸引了注意，咽了咽口水，猛地扑了上来，端着碗狼吞虎咽，嘴拼命地大张着，只想再多吞几口。

青花见状跟了过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走过来用手轻拍着孩童瘦骨嶙峋的脊背，轻声道：“慢点喝，小心烫。”

殷知寒起身冷冷地看着一旁被她制服下来，又缩在一团的流民们，“看到了吗？什么才是真正的饿极了？你们扪心自问，真的是没有去处，还是想着留在这里坐享其成，等着上面不得不派人来安置？”

有人眼神闪躲。

“我再问你们，有多少人只会听着其他人指挥，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听之任之，只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却没有主意，不知道要怎么办的？”

有人沮丧地垂下头。

“你们其中不乏青壮年劳动力，有多少人主动找过生路，哪怕是去码头搬货，郊外山上砍柴？”

有人面露迟疑，似乎这时候才恍然大悟。

“事到如今，我也把话挑明了把，青壮劳动力，我不收！有一技之长者，我不收！家中人口众多，能互助者，我不收！”殷知寒列出了几种条件，却都是不收的标准。

见众人神色困惑，满是不解，殷知寒震声：“我收什么人？无处谋生，无家可归，命垂一线者！只要你态度认真，踏实肯干，都可以！”

殷知寒是来救命的，不是真的来招人的。

她不是圣人，没有普度众生的义务与能力。

不过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一帮那些还在拼命挣扎着，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