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京中,皇帝震怒,把定城侯一家、景田侯一家按律处置了,名正言顺,太上皇都阻拦不能,也再没法往北疆军队里安插钉子了。
此战又打了一年半,沈喻锋芒毕露,伤愈回来的平义侯都难略其锋芒,心甘情愿暂退一地。
正宁五年,沈喻大胜,不但打退了北狄,俘虏了左贤王,更为大齐夺了大片丰沃的草场,班师回朝。
沈喻作为主将,载誉而归,风头一时无两。
回京后,皇帝犒赏三军,沈喻因功封英侯,食邑三千户,三代不降等,平义侯为郑国公,其余人等也各有封赏。
封赏之后,沈喻坐轿回府,却发现路线不太对,本来有些疲累的身体条件反射的迅速紧绷:“这是往哪儿走?”
赶路的小厮半点儿没察觉到危险,头也没回道:“是大人您的新府邸,早在您回京之前,太子殿下就叫人收拾好了,如今只再挂上牌匾就行了。”
太子殿下,就是以前的端王祝承熙,在去岁被册立为储君。
及至马车行到新府邸,尊贵无匹的太子殿下便等在这儿。
沈喻也并不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祝承熙有几分尴尬:“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沈喻点点头,不客气的坐下:“当初郑平江之所言我便有些疑虑之处,后来扬州你替我挡箭之时,我更觉得蹊跷,有了怀疑,我再去查我的身世,便简单了许多。”
沈喻不等祝承熙再说,便又道:“我并不想认祖归宗,也不愿更多人知晓,此事若要大白于天下,于你也不好。”
双生子毕竟惹人忌讳,祝承熙的太子之位也会被人攻歼。
祝承熙道:“我知道你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当初你要去北疆,我便拦不住你,更没有资格在你面前用兄长的姿态说话。但我这次实实在在的与你说,你生来尊贵,只是被命运作弄,你应该拿回你应有的。”
沈喻摇头道:“我的侯爵,是我用鲜血换来的,这才是我结结实实的拿着的。”
祝承熙这两年里想到几次接到沈喻重伤的密信便心中一滞,恨恨道:“我真后悔,何必听你的意愿,我早该把此事告诉父皇。”
沈喻看着祝承熙那仔细端量与他有三分相似的脸,叹了口气,认真道:“即便我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在我心里,我依旧觉得我姓沈的。”
再说,他自来把陛下太子皇后这几人当上司的,是真的不想卷入皇室纷乱之中。
贾母重重落下茶杯,上好的瓷器落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怎么就非要把黛玉接出去了,前几个月也都说得好好的。何况,我养了玉儿这样长时间了,一下子把玉儿接走了,这不是活活剜我的心吗。”
贾母一番话情理具下,无论怎样,都不想让黛玉走。
林如海悠然坐着,却半点儿不为所动。
他自半年前便回京了,本想着回京只能做个闲职,却没想到太子出面在皇帝面前夸赞他不愧是在扬州膏粱之地做巡盐御史,银钱之事算的极清楚,皇帝听了,沉思片刻,也正是当时户部空缺了一名侍郎,便叫林如海补上了。
领了正经的差事后,林如海便把京中的宅子收拾出来,想接黛玉回林府。
岂料当时贾母以宫中元妃谕令众姊妹在园中居住为由,多留黛玉一阵,又说林家宅院破败日久,怎能住娇客。林如海只能败退,每旬休息之日便来看看黛玉。
如今林如海再提此事,便是忍让许久的结果了。
贾母也知道这个女婿今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何况,也没有外家扣着人家亲生女儿的不放的道理,只能郁郁的让丫鬟请黛玉过来。
黛玉跟着鸳鸯,自大观园而出,正路过梨香院。
往日里清冷的梨香院今日竟有了鲜活的气息。
黛玉停下脚步,往梨香院看去,心中有几分猜测,这猜测,让她不自禁的雀跃起来。
黛玉拉住鸳鸯:“稍等一等。”
她看着那边,心有期待。
等真见到熟悉的人走进时,不禁喟叹一声,真真是久别重逢了。
沈喻正一边吩咐众人收拾行李,一边往外走着向贾母辞行,本是大阔步的走着,却突然见院外远远的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却气韵不俗,穿红色对襟褙子,与同色马面裙。
沈喻一眼认出这是黛玉,长高了,更出挑了,但第一反应却是:黛玉出孝了。她少穿这样鲜明的颜色,却一点儿不俗气,只衬得气色格外好了。
两人骤然相对,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渐渐走近时,黛玉一时不妨,被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身旁的鸳鸯来不急扶,黛玉也控制不住往前倾倒,沈喻见此情景快步上前。
在黛玉歪倒之前,一手给黛玉借力,一手扶住黛玉的背止住了黛玉倒地的趋势。
此时两人因着沈喻扶人的动作,隔得极近,姿态也异常亲密,沈喻恍惚间闻到一股暖香味,突然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黛玉露出的一截皓腕,干咳一声,后退两步。
“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