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案一事上,皇帝与太上皇分毫不让,明眼人都看出皇帝绝对不甘于受太上皇压制,京中关系日渐紧张。
京中,太上皇一派迫于压力,暂退一步,皇上知道太上皇手中还有些底牌,不能步步紧逼,于是也主动示好,先后封了宫中的四王八公一派的几位妃嫔,其中贾元春最居高位,晋封贤德妃。
消息传出,贾府当时正齐聚一堂贺贾政生辰,遇着这等喜上加喜的事,忙进朝谢恩,倒显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还在扬州的沈喻不几日也等来了京中的消息,言道陛下大喜,谕令沈喻官升一级,协理江南事宜,并把江南私盐一事托付于沈喻与林如海两人。
沈喻算算时间,如今已是隆冬时节,林如海身体还好,且因着投靠了新帝,又收了个徒弟,干劲十足,想来不至于如书中那般病故,于是放下心来。
林府里,林如海确实忙碌,但不是因为政事,是因为姑苏林家找上门来了。
姑苏林家这次上门,来的人中有年纪大辈分高的族老,饶是林如海也不能轻忽。
只是听了这些人的来意,林如海难得的冷下脸来。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怕林如海百年之后香火断绝,让他为着身后事考虑,过继一个孩子。
林如海冷眼看去,来的人里确实有几个瞧着五六岁的小孩,可见他们准备充足。
族老坐下,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满脸都是为了他好:“你如今也年纪不小了,膝下又无子,今年大病了一场,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不在乎了,这些事是要考虑起来的。你们这一房,三代单传,眼见就要断在你这一代了,还是过继个孩子承继你们这一房的血脉,日后才不会愧对祖先呢。”
跟着来的其他林氏族人也说:“就是就是,你看这些孩子,个个都聪明,年纪还小,他们父母也都是乐意的,因为知道你官场事忙,才特地把他们带来给你看看,不说别的,你过继一个孩子,日后也能给你养老送终。”
林如海问:“都是谁家的?”
那族人见林如海态度并不强硬,立马把来之前族长的叮嘱忘于脑后,把几个孩子推上前去,指了指:“这是族长家二房的嫡孙,还有这个,是我兄弟家的,最后这个么,是三房的老幺。”
林如海淡淡道:“都是家中有父母兄弟的,我即便绝了嗣,也不能夺人骨肉。”
这便是再婉转拒绝了。
那族老听了坐不住了,狠狠瞪那族人一眼,那族人说:“这不是想着你眼光高,所以带来的都是好的,他们年纪虽然小,但学问在家学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族老咳了一声,打断那族人的话,道:“如海,这几个小子都是家里有好几个兄弟的,你便是过继了他们,他们家里父母也没有不高兴的,他们自己更是乐意的。”
见林如海依旧不搭话,又道:“你若是看不上他们,也有别的好苗子,你不想夺人骨肉,也有那父母亡故的。”
林如海道:“我膝下无子,是我的命数,也是我们这一脉的命数,若我去了,自向祖辈请罪,不必你们费心了。”
族老急了:“这怎么能行,你都不在意?”见林如海依旧镇定的点点头,族老重重的拄了下拐,恨声道,“你这是不孝!。”
“呦,老朽今天算是是长见识了,怎么有人到别人家逼着人家过继你家的孩子,真是不知道你们是真的关心林大人,还是盯着林大人的家产啊。”忠伯嗤笑道。
族老一张老脸发红,气的颤抖:“我一腔好意,一番老成持重之言,竟被你如此污蔑。”又指着林如海道,“这样的刁奴,你竟还不把他赶出去,活活败了家里的名声。”
林如海起身,让忠伯带着几个孩子出去和一些不相关的仆从出去,道:“您是族里的老人,素来德高望重,我今日就与您说一番实话,我膝下虽无子,却有一女儿,我此生有这一个骨血,足够了。”
族老却插话,语重心长道:“你糊涂啊,女儿既不能承继宗祧,也不能顶立门户,日后不过一副嫁妆嫁与旁人家去,怎么能与男儿相比。”
林如海对这不依不饶的族老十分厌烦:“念在您是我的长辈,我本不想讲的太难听,既然您不明白,我便体谅您,说的直白些,如忠伯所说,您走这一遭,为的不过是我的家产,或许还有我在官场上的人脉,只是我这一脉早已经与族里分立出去,我如今敬您,却不意味着您或者族里能对我的事指手画脚,要求我怎么做。”
那族老听林如海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们多管闲事了,真是又气又怒,偏偏林如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的又都是事实,让他找不到半点儿发作的借口。
林如海又道:“说到族里,我前些天收了一个弟子,叫方怀的,说自己受了族里的冤屈,族里私吞孤儿遗产。我平日里虽给族里买了不少祭田,却多年没自己去族里了,因而并不知真假,见我那弟子说的愤愤然,便有心查一查,今日正巧你们来了,我便把他叫过来,好好问一问。”
一帮人来的目的没办成,反而轻易让林如海带走了节奏,话题一下子从过继转变成了他们如何自证清白。
当然,事实清晰,他们是抵赖不得的。
族老虽自觉丢了脸,却只能干笑说族里人多,难免有些蛀虫,又保证把方怀的家产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