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一回住处,便听圣旨已经到了,于是换了吉服,摆了香案去接旨。
听得是沈喻袭了爵,贾府一众人勉强从丧事里脱离出来,齐齐恭喜沈喻。
其中贾琏是真的为沈喻欢喜,里面还夹杂着对他满眼的羡慕,想来自己是国公府的嫡支,出身还高于沈喻,如今人家位列朝堂,得了爵位了,自己却依旧只能围着满府打转,不由感慨一句这表弟了不得啊。
贾政最别扭,他自认自己是清流名士,从不与浊流武官相较,只是见着自己蹉跎在五品官上,沈喻这个小辈却前程大好,心内闷闷,更别提若是拿同一辈的宝玉来比的话,就更是被比到泥里去了。
白庆给传旨的太监塞了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那太监再三推拒,才接过了,对沈喻说陛下还让带句话,虽然大人袭爵了,但也还不忙着搬出去住,陛下御赐给大人的宅子已经在修建了,大人安心等着就是。
沈喻道了谢,那太监也心满意足的走了。
贾府众人听到了,贾母面上也说:“即便陛下不说,喻哥儿也不急着走,都是一家子亲骨肉,住着便宜,不碍着什么呢。”
“很是,很是,你还小呢,在这儿住着还热闹些。”
几人劝过一番。
黛玉听人来报沈喻袭爵之事,也欢喜起来,道:“这是大哥哥的喜事,虽则府上人这几日都忙着做法事,我却是个闲人,总得去贺他一贺。”
说罢,催促着紫鹃开了库房拿东西,收拾停当便去了。
到了梨香院,黛玉一进屋,却正正好碰上薛宝钗。
宝钗穿着鹅黄色袄裙,面若银盆,唇似朱缨,头上只插一简单的银簪,正掀帘而出。
“哎哟,是我来的不巧了?”黛玉说着,又向着沈喻道:“你这儿倒忙,早知她来,我就不来了,没得来多了人闹得你乱哄哄的。”
薛宝钗上京后没多久,便在充选女官时被刷了下来,一时面子上也难堪些,加上这些时日身子确实不爽利,便一直称病,今儿个还是病好后第一次出门。
宝钗听了这话,笑道:“林丫头这张嘴,可真是利害,你快快进来罢,我这便走了。”
说着便要走。
黛玉因笑拉宝钗:“宝姐姐别恼,我臊他呢,你怎么走了?”
宝钗回身道:“我本来就是要走的,不因你来的缘故,你快进去罢,我改日自去看你。”
两人也只好别过。
沈喻在一旁笑着看黛玉言语,着人换了茶水,自己又亲自端了些黛玉爱吃的糕果上来。
黛玉来多了,便也自在些,自去坐下,叹道:“我想着大哥哥今天大喜的日子,便急巴巴的上门来,现下想来,来锦上添花的人多着呢,又何必多我一个,倒显得我俗了。”
沈喻回道:“林妹妹自是与旁人不同,林妹妹是真心贺我。”
黛玉便笑了:“你又怎么知道?我又没写在脸上,满府里称赞的宝姐姐是那虚情假意的?还是旁人是虚情假意的?”
“林妹妹可饶了我罢。这位薛姑娘今日是替他哥哥来的,同住一府里,我今日动静大了些,她也知道了,偏生他哥哥素来是个浪荡的,今日出去顽了,她便替她哥哥来贺我。”
黛玉轻啜了两口茶水:“难为她有哥哥倒跟没有一个样,我虽不出去,也听说她那哥哥很不像样,难怪她不大年纪就这样周全妥帖。”
两人没说几句话,便听有人来报,贾宝玉被贾政打了。
再一细问,是有个叫秦业的打上门来,直直地问贾政要个说法,说是宝玉在学堂欺负了秦钟,还干了好些混账事,贾政大怒,拿着棍子快把宝玉打死了,老太太已经得了信赶了去了。
黛玉一听如此大动干戈,惊讶不知宝玉究竟怎么混账惹得舅舅大怒,但想来老太太既去了,定能劝住舅舅。
黛玉思忖着便要去看看宝玉,又问沈喻,于是两人一道儿去了。
在路上时正巧遇着了一个脸上带着些微青肿的陌生男人迎面走来,正是薛宝钗的哥哥薛蟠。
却说薛蟠自是远远地便见着一个风流婉转的美人往这儿走来,虽身量尚小,已见美人袅袅之态,竟一时看痴了去,站在路上动也不动,直愣愣的盯着黛玉看。
沈喻见他满身绫罗绸缎,挂的浑身富贵,想了想明白了这是那红楼梦里的呆霸王薛蟠。这薛蟠是个不成器的纨绔,虽如今没有了因为买香菱而打死人的事,但依旧是个粗莽的色中饿鬼。
见他只是一脸痴态的盯着黛玉看,不知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沈喻心内恼怒,面色也冷了下来,大步往前走几步,把黛玉的身影挡在身后,阻住了薛蟠的视线。
那薛蟠这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吹了个口哨,笑着要上前去打招呼。
沈喻却浑似没看见这人,只依旧挡着黛玉。
黛玉虽不明所以,倒也听话的跟在后面不乱动。
薛蟠是个自大的,见沈喻不给面子便恼了,拨开沈喻,想径直跟后面的黛玉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