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沈喻头一次收到林妹妹的礼,本应该高兴,但阴差阳错间,黛玉向香菱打听的,竟是昔日二皇子托他所寻之物,非他所好。
只是此礼既然是林妹妹送的,沈喻就绝对不可能送出去。
即便是二皇子亲自想他讨要,那也绝无可能。
沈喻这边刚吩咐完白庆尽快装裱好黛玉送来的画,便听人来报,宫里来人了。
却说这日来传他的既不是皇帝,也不是二皇子,竟是皇后娘娘。
沈喻进京以来,常在宫内行走,从没见过皇后,不想今日竟能得见。
这位皇后是皇帝在潜邸时的结发夫妻,两人多年前一起面对夺嫡的腥风血雨,患难与共,情谊本该格外深厚才是。
但听闻皇后娘娘自皇帝登基以来便深居简出,时时佯作身体不好去道观祈福,像是渐渐疏远了。
今年也是巧,皇后竟赶在年前从皇极观銮驾回宫了。
沈喻虽不知素无交集的皇后怎么突然要见他,但也只得匆匆忙忙的往宫门赶。
在凤仪宫门口正碰上给皇后请完安的二皇子祝承熙。
沈喻给祝承熙使了个眼色,想问问素来不理闲事的皇后怎么突然起意召外臣进宫了。
祝承熙摇摇头,他也是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但他思索再三,还是安慰了一句:“母后为人良善,进去不必紧张。”
等皇后的女官出来请沈喻进去,沈喻才真正见到这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皇后娘娘。
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容貌明艳大气,穿着简单却依旧从身上透露出尊贵不凡的气质。
身边侧立着带他进门的那位女官,脸似银盘,眉目风流,杏眼朱唇,身量匀称。
沈喻一扫而过,没有多看,先对着皇后行礼。
然后半天没有听到动静。
沈喻再次抬眼看去,只见皇后怔怔的看着他,有些失神。
“娘娘?”沈喻提醒了一句。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柔和了些,招呼他落座。
而后对身旁侍立的女官挥挥手,那女官也识得眼色,福身下去,换了另一位年纪稍大,已自梳的宫女进来。
“我长久不在宫里,竟不知我儿身边有这等青年才俊,承熙得你助益良多,连陛下也夸赞你年少英才。”
“娘娘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本宫倒说的不是场面话,你不必太过自谦。”皇后笑了笑,“我一见你就觉得亲近,不必拘谨。”
沈喻心下纳罕皇后初次见他,便对他态度这样温和,不知有何内情,面上放松了些,陪着皇后搭话。
皇后又问过沈喻今年几岁,父母亲族一些闲话,这才进入正题。
“本宫原是在观中祈福,近日却听了一件事,本宫虽无心俗事,但既为国母,此事既得知了,也当管上一管。京里四王八公一派老勋贵很是有些暗潮汹涌,像是得了什么消息,与旧日义忠亲王的骨血有关,道是有个流落在外的千金,本宫听那消息着实离谱。即便义忠亲王有罪,但皇室骨血哪有不明不白流落在外的。”
“本宫想查,手下却一时也没什么得用的人,皇上便提了一个你。赞你心思缜密,为人能干,便劳烦你去查一查,此时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真,人在哪儿,若是假,编造此事之人是何居心。”
沈喻听着这事,一想便知是皇帝授意的,却不知为何要转过皇后这一道,只先答应下来。
皇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连个期限也没定,旋即让人吃茶,又赏了一堆东西。
待沈喻走了,皇后定定的看着离去那修长挺拔的背影,眼神更怅惘三分。
对身旁的贴身宫女酉暇说:“我再没想到,你看他的模样,像极了我哥哥。”
酉暇也点点头:“这孩子确实像早去的侯爷。”
“我瞧着比我那两个侄儿更似一筹。”
“两位公子毕竟是侯爷亲生的,相貌倒也与先侯爷类似,但这位公子,我看是气质神韵更似。”
皇后抹了抹眼角泛出的泪花,道:“怪道我一见着他便想落泪,你说的不错。”
又疑道:“我听他说家里亲族,倒与我哥哥没有半分亲缘关系,怎会这样像。”
酉暇给皇后递上帕子,看着皇后的脸,仔细想了想,有些惊疑:“娘娘莫怪,我怎生觉得他更与娘娘相似一些?”
皇后浑身一震,呆了片刻,旋即回过神来,喊道:“拿铜镜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像,手不禁一颤,险些拿不住镜子。
镜子里的人虽保养得宜,但眼角已有细纹,依稀能看出来绝佳的五官,美而利。
皇后几乎呐呐不能言:“我年轻时,年轻时的样子与现在比,是变了些,是吧。”
酉暇点点头,扶住皇后:“他乍一看只与娘娘有三分相像,与先侯爷有六分。但若是细看来,娘娘虽一张女相,但年轻时扮上男装,可不与他如今像了八分。”
皇后终于持不住手中的铜镜,任它落在地上:“你说,有没有可能...”
但不等酉暇接话,她却又自个儿否定了:“当初是双胎,应是长相一样,他虽与我相貌相差不大,但与承熙却半点儿不似,想是世间之大,因缘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