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员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转头,站在巷中看着原渚,表情有些玩味,在他开口前,原渚拔出后腰的能量枪,一颗光弹精准地落在那干员脚边,冷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有没有说过,别再来下城区?”
干员下意识地原地跳了好几下躲子弹,生怕他再开一枪就是自己的要害,没有再多说什么,扭头就遁入黑暗中了。
目送他消失在街道后,原渚转身往来时路去。
走到人多的地方,他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人,有没有看到孟歧川。
小混混奇怪 ,“不是去那边了吗?”
“不是,没有。”
小混混也迷惑了,抓抓头,“大概我看错了吧。就感觉有点像。”
他又在别处转了一圈,才踢踢踏踏回家。
通讯器上的解码器还没对上门上的电子锁,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他找了半天的孟歧川含着劣质的一次性勺子,穿着睡衣,撑开门一脸奇怪问他:“你去哪儿了?”元气十足。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房间。
“我醒来你不在。下去找你。”
“啊,我醒后感觉好多了,想吃冰,下去买了两碗上来,想叫你也起来吃呢。结果你不在家了。我以为你加班去了。”孟歧川让他进去。
兴冲冲地问:“你吃哪个味道?我买了桂花和波波。”
原渚沉着脸走到沙发边,看看茶几上的两碗冰,转身进厨房。
茶几上没有那把水果刀,厨房里也没有。
他对面电子炉站着,灶台上的金属镜面倒影着他的脸。
虽然那条巷子很黑,对他来说要把一切细节看清楚都非常困难,但他不会看错,干员面对的转角处,有一片衣角。
是孟歧川身上的这件睡衣。是她站在那里。只是因为视角的关系,他看不见全貌。
在他赶到时,睡衣主人正在和那个干员说话,而在干员不注意的时候,手上有冲着干员脖颈去的寒光一闪而过,他的出现,导致这光突然改变了轨迹,飞快地隐没在黑暗中。
从位置上讲,也许那只是睡衣袖口的金属扣子。
但也许,是别的东西。
“快来吃啊。”孟歧川在客厅叫他。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身出去。
孟歧川抱着毯子,打横歪在沙发的一端,抱了一次性纸碗。
原渚把放在茶几上给他的那碗端起来,看了一眼出现在桌上的水果刀,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电视里在放恐怖片。
孟歧川看得津津有味。
原渚有些累,放下碗换了个姿势,枕在沙发扶手上假寐。
心里却诸事繁杂。
水果刀是刚才自己看漏了,还是孟歧川放回来的?
过了一会儿,歪在沙发上的孟歧川蹭过来,伸脚轻轻蹬他的头,他没理会。随后她又将脚伸在他颈间,用力拱了拱,“原渚,原渚?你那个给我尝一尝。”
“别踢我。”原渚闭着歪身躺在那里低声说。
他心中有一股燥郁的感觉,孟歧川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当时看到的到底是金属扣还是水果刀。
她到底是和不知深浅的治安署合作,想通过他来探G集团的底所以偶尔见面,还是有别的事?
“干嘛?”孟歧川听了之后,反而特别用力地蹬了他脖子一脚 。
他反手一把握住那纤细的脚踝。欠身看向沙发另一头的孟歧川。
孟歧川也在看着原渚。仿佛是挑衅。用神眼质问他,我踢你又怎么样?
原渚头脑有些昏沉,像是被什么所挤占,他有些恼意,低头在她脚背咬了一口。只想想狠狠地让她觉得痛,让她害怕,不敢再做任何有危险的事。
可这一口落下去,又小又轻好像一个吻。
这个吻让他头脑里像是一把烟花炸裂,身体的每一个神经都无比敏锐起来,甚至怕变得急促的呼吸会出卖自己,只能努力克制着保持平缓。以免自己真的像个变态。
孟歧川则用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盯着他,然后,很突然地将另一只脚伸到他颈间又轻轻拱了他一下。
他垂首用另一只手握住这只脚,鬼使神差将另一个吻落在娇嫩的脚心。随后手顺着孟歧川的脚踝,一直向上而去,动作缓慢、轻柔,但最后克制地停膝盖处,威胁似地盯着孟歧川。
仿佛在警示她,让她知道自己身为一个男性的可怕之处。让她畏缩,像电梯里那些小姐那样惧怕。
“你不能这样对我。孟歧川。”
孟歧川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果然向后缩了缩那只被抓着的脚。
他微微松了口气,松开手。
但孟歧川的那只脚却抵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由腰,经腹,至胯,脚尖划过裤子拉链的皱褶后停住,便再没有动作。明明已经感觉到,下面不符合常理的异样。她却故意停下,将脚心覆盖其上。
原渚心跳得太快,整个人几乎要炸裂。想移开视线,却不愿意。只是看着她。与她对视。呼吸不可克制地变得沉重起来。
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孟歧川迎着他的目光,终于收回脚。
她俯身,爬过去,双手撑在他脸的两侧俯视他,从脸红到脖子,声音却十分镇定,“原渚,做吗?”
原渚感觉到有一根弦伴随着轻脆的声音绷断。
“什么?”他下意识地反问。声音暗哑。
“我想知道是什么感觉。有书上写得那么好吗?我们试试吧。”她说着,将手向下伸去。哪怕脸已经涨通红。
原渚伸手一把她将按在怀里。
孟歧川本能地扑腾了几下,原渚用力将她桎梏得更紧些:“别乱动。”
好像他只会说这三个字。
“你别乱动了!”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伸手环在他腰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抱着,叠躺在沙发上,气息拂过彼此耳畔颈间。
过了好久,孟歧川侧头,亲吻他的侧颈。
原渚轻轻问,“孟歧川。你为什么站在雨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动作停下来,过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啊,我就是想让你难受。”
原渚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了一下下,低声说:“以后别看乱七八糟的书。”
孟歧川没有再动,埋首在他颈间的枕头里。
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她嘴唇的温度,它就停在那里,轻轻触碰在他颈侧的血管处,令他心跳得不正常。
他低哑着声音问,“孟歧川,你想要什么?”
她就这样来到他身边,到底想要什么?她在做什么?
孟歧川瓮声瓮气地说:“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原渚听到自己的声音,一贯的低沉,但有一种虚弱的祈求。
这陌生的语气,令他茫然,这是自己吗?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告诉我好不好?”如果祈求有用。也没什么不可以。
孟歧川想了想说:“我好讨厌那个治安署的人,要不你叫人杀了他。”
他沉默了一下,“别开玩笑。一个生命,怎么能轻易因为你讨不讨厌就夺走。”
孟歧川小声笑起来,“逗你的啦。”仿佛真的是个玩笑。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想了想,“那天我本来不想管你的。但觉得你可能会被他们打。”
说的是在KTV那天。
“你觉得我打不过他们吗?”
“你打得过。”孟歧川说,“但我想管一下。”
原渚突然不由自主地思考,孟歧川真是因为回家会被媒体骚扰睡不着,或是害怕发生什么,才来下城区的?
“你为什么跟我回来往。”他问。
“因为你的眼神好忧郁。也许我跟你回来,你会高兴一点。我希望你高兴点。”
但这些是实话吗?
不论是为什么站在雨里,为什么见治安署干员,还是为什么跟他回家。
所有她给出答案,都是实话吗?
原渚注视着孟歧川,她也回看着他,没有半点躲闪或心虚。
可这什么也不能证明。
她不是会让人从脸上看出她在想什么的人。
她才十几岁,但已经是这样的人了。
原渚甚至都不愿意开口询问更多,如果要将孟歧川的面具扯下来,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
一切都可能失控。
最后原渚伸手掩住孟歧川的眼睛。
孟歧川没有动,就这样被蒙着眼睛问:“那,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原渚低声说,“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说:“等你考完,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就这样草率地决定。并且说了出来。
孟歧川没应声。只是追问他,“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原渚拿开手,看着她那双黑泠泠的眼睛,有些答非所问,“你还有一周考试,到时候我会结束这里的事,我们一起走。”
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孟歧川本来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在他家,在他家也不应该以这样的姿势和他在一起。他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可处处都没有按原本想的做。
只要碰到孟歧川,什么都不会在原本的轨道上。
孟歧川用一种复杂眼神,看了原渚一会儿,随后重新趴回去。
就像他是一张安稳的床,又像是属于她的港湾,就算承载她单薄的身躯也没关系,甚至再重也不觉得是负累。
原渚手放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我们回帝星去。我在那里工作,你升学读书。”有这样的无限光明的未来,现在不论在做什么,都停下来,不要冒险。不要去打碎它。
只需要等待。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可以办得到。
“那你妹妹怎么办?”孟歧川问。
原渚无法回答。
他不能说不用管她,也不能说不要去管这些事,这些事根本不重要。
虽然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孟歧川爬起来,坐回原位仿若无事吃完了冰,两人就各自回房间去睡了。
半夜了,原渚却很难入睡,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许久,门口传来脚步声。孟歧川推开门。
原渚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脚步声一从门口,走到床边,随后有一双手轻轻推了推他:“原渚?原渚。”轻轻的弱弱的。
原渚仿佛被惊醒,半梦半醒的样子含糊地问,“什么?怎么了?”上次他突然被叫醒,还是孟歧川来大姨妈,需要他下楼去买卫生用品。他撑着身体立刻坐起来,“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为什么带我回来?我想知道。”孟歧川态度固执,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
原渚沉默坐着,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回答,“我不知道。”
爱吗?爱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所以无法依条依律地一桩桩一件件核对查实,以验证。
他迟疑着说,“我只是希望你身上不要发生不好的事。”
孟歧川静站了一会儿才出去。
原渚到天亮都没有睡着。
凌晨四点的时候,收到信息:开工。
他爬起来换了衣服,将一张黑色的钱币卡夹在桌上孟歧川的教科书中,给她留了张纸条,“等我回来”。
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把茶几上的水果刀,转身将它拿了,下楼时丢在楼道的垃圾桶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