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作为Port Mafia身经百战,在血与硝烟中淬炼成长的白色死神、直属首领的游击队队长,他在拼尽全力之后,却还是败在了武装侦探社新人芥川龙之介手上。
――无法遵守与院长的约定,同时被太宰治解雇,那一瞬间,人虎感觉他的胃部跟着心情一起,沉甸甸的往下坠落直掉地心。
然而这股混合了不甘、自我厌弃与臣服的悔意尚未完全消化,他和芥川龙之介紧接着,就被太宰治告知了一个完全无法理解、超出想象的事态。
“听说过「书」吗”
一身黑衣的太宰治出现在天台上,他迈着平稳的脚步从中岛敦的身边走过,人虎少年下意识抬头,目光追随着男人被风吹起的大衣下摆。
“那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空白的书。”
太宰治的声音消散在风中,用如同赞颂般的语调说道,“只要提笔,写在上面的任何一切都会变成现实的书。”
“而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书」的一个可能世界,无限多可能性中的沧海一粟……但虽说如此,它也是需要你们去保护好的现实。”
「书」?
写上就会变成现实?
什么意思
中岛敦脑中一片混乱,过多的信息量使他的思考能力陷入了停摆的麻木状态,只能一动不动的接收太宰治的信息,但内心,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不安的响起。
――太宰先生,又为什么用“你们”?
“就算这些是真的,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黑衣人。”
中岛敦听见芥川龙之介本能的继续追问,而太宰治也在进一步解释——事无巨细、全盘托出,就好像……
就好像是临终托付的遗言一般。
中岛敦的心头涌上巨大的不安。
在整个Port Mafia中,他可以说是最了解太宰治计划的那个人,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第四阶段。
每个部分就像九连环里的部件,完美承接环环相扣,操纵着所有人无知无觉的按照他的计划,走到今日这一步。
而现在,选择将所有的这些全盘托出的太宰先生,究竟给他们、给他自己准备了何种结局?
中岛敦体内属于野生动物的直觉在疯狂作响,内心掀起的恐慌不断上涨,然后在几乎达到顶峰的那一刻,
他看见了太宰治,走到了楼顶的边缘,停了下来。
中岛敦克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语调:“太宰先生,那里、太危险,请回来吧。”
太宰治没有理会中岛敦,而是自顾自的转过脸,看向面前两个,挣扎的,一身创伤的少年。
在另一个世界,他们是横滨的新双黑,是保护横滨的重要力量。这个世界,他们很快会走上同样的道路——由他一手促成铺就的道路。
空中的风声呼啸地吹起太宰治的外套,他脖颈上的红色围巾朝着天空的方向高高扬起,似乎这时只要风再强烈一点点,眼前这个瘦弱的鸢眼青年就会被向后拽着,连同首领的象征一起,抛进后方。
而太宰治的背后,只有如血一般残阳的余晖。
“……再说一个对你们的忠告吧。”
“今天的事不要与任何人讲,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话,这个世界就不再稳定,不需要等到在「书」写字的一天,这个世界就会毁灭了吧。”
“所以……我把它交给你们了。”
太宰治后撤一步,此时他一只脚后跟已经越过了楼层边缘,完全悬空。
第三个人……
中岛敦看了眼芥川,他一瞬明白了太宰接下来准备做什么,然而他却无法……他的喉咙、他的嘴唇仿佛裹上了粘合剂,他无法开口,说出任何阻止的话。
鸢眼青年的后背沐浴在风中,整个人完全放松的微笑起来――那是过去四年,中岛敦从未在□□首领脸上见过的解脱释然的笑容。
“啊,啊啊,终于到了这一天,我期待了许久的时刻,我好期待,太期待了……”
太宰治如同酣醉美梦般闭上眼睛,那副打从心底期待着的模样,令中岛敦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在这样的境地下,任何阻止的话都只是没有重量如同纸片一样废话,那是真正的罪大恶极,对抱着朝圣一样向死之心的人,最大的冒犯与自以为是啊!
中岛敦双目赤红,他捏紧了拳头,双眼一眨不眨用力注视着太宰治。
“这种感觉……不可思议啊,好像回家过年一样。”
“但是,我还有尚未了却的心愿……唯独你那本快要完结的小说,我来不及看一眼。只有这一点……我无比遗憾,无法释怀——”
太宰治向后倾倒,在风中一跃而下――
“太宰……太宰先生!!”人虎沙哑凄厉的喊声在顶楼响起。
在人影消失的最后一刻,中岛敦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千疮百孔的身体扑向屋顶的边缘。
在那一刻,这个白发的少年内心生出一丝遥不可及的希冀――
神啊,即便这是不可饶恕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