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云回到码头上去之后，老远给罗立军使了个眼色，就四仰八叉地躺到地上去了。他刚才也拉稀了，又到外面跑了一趟，体力有些透支。

这一切罗立军都看在眼里，突然间他为自己怀疑战友而内疚起来。但是这却又是残酷斗争形势的需要，正因为自己时刻绷紧着这根弦，才一次次躲过劫难。记得他刚到上海时候，正好就遇上了一个地下党高层领导叛变，去接头的联络站已经暴露。罗立军仅仅是凭对方手上的一枚戒指，就判断出和他接头的人是特务，所以就侥幸没有被捕。因为他之前就了解了，那个联络点是一对农民夫妇开的小吃店：一是农民戴戒指尤其是金戒指的概率不高，二是做小吃的人为了卫生不会戴戒指。

这一刻，他的细致观察的能力再次发挥了大的作用，那就是丰云走到哪里，都有哪些眼睛注意他，很快地，他就发现何三春一直盯着他。这样的细节让罗立军开始相信，丰云不是**，因为如果他变节了的话，何三春就用不着这样盯着他了。

何三春对丰云的注意，其实罗立军从昨天夜里就发现了，而且还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丰云在昨天夜里的战斗表现地过于勇猛了，他那一枪一个的枪法和冲着枪林弹雨直接就过去的行动，显然不是一个船上伙计小头头可以做到的，与他的身份严重不符，自然就会让何三春产生怀疑。

不管是何三春还是罗立军，在他们的判断准则里有一个基本原则：凡事都有基本规律，违背规律的人或事，很可能就有问题。大凡心里有鬼的人，他在关键时刻，总会表现出与正常人不一样的行为来。比如林菊就是这样被罗立军注意上的，因为她是一个医生，应该很讲卫生，但是她在喝酒的时候，罗立军故意拿王特派员的酒杯让她喝，居然也没有拒绝。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或许是正常的，但是放在一个研究细菌的医生专家身上，就不正常。因为她的脑子里，或者一眼就能够看到那别人的嘴唇碰过的杯沿上，不知道聚集了几千几万个致病的细菌。

而且，王小菊说她在看到汽车灯光信号的时候，看到林菊就站在外面，虽然王小菊非常肯定地说林菊没有肢体动作，但是罗立军觉得，她或许只是在领受指令，而不是发送指令，只需要提供一个明显的标的物就行。比如在身上放置一种可以反光的物体，让岸上的人可以通过光线扫射来发现她，并从她证实这般船的确切位置。

所以，罗立军这会在思考的是，即便丰云不是**，自己也不能再用他了，因为他已经被何三春盯上了。看样子，自己现在能够动用的，只能是自己手下的那三只“蜂”。

然而，这样的事情却是罗立军所不愿做的。从自己决定介入调查符力之死案之后，连丰云都向他打听“马蜂”，恐怕自己这只蜂出巢，连何三春都知道了，所以那三只“蜂”一旦有个什么闪失，那肯定就连自己这个“蜂王”都会受牵扯连，而且，原则上不到关键之时，不会动那三只“蜂”。

丰云爱打听事情的习惯，是罗立军一贯最反感的，也正是这个原因，他虽然对丰云绝对相信，但从来不和他说多余的话。“言多必失”这对于地下工作者来说，是必须引以为警的。